浓雾弥漫,时而化作猛兽的巨嘴,时而聚成恶魔的獠牙,时而犹若令神明也晕头转向的深渊迷宫,令人心生畏惧,不敢往雾处踏入一步。
在这凶险死寂的雾气当中,咯吱,咯吱的声音,格外刺耳,由远及近,那是一道模糊的人影,看似有些伛偻,但是一转眼,又给人笔直挺壮的刚猛气势,仿佛在老人和壮年之间,不断转换,轮回,怪异之极。
加仑,走在这片浓雾之中,他已经在这里连续走了一天一夜,没有方向,没有标示,没有尽头,换做是寻常冒险者,早就陷入了焦急不安,拼命想尽办法,去寻找走出浓雾的出路。
然而,加仑的走路姿态很平稳,一步一个脚印,脚印和脚印之间,并非工整的宛如尺量过一般,而是有长有短,有深有浅。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在公园里闲庭信步,悠闲自得的普通老人。
那两腿儿长长的腿毛,因为雾气关系,打湿贴在脚上,发白的胡渣,凌乱而刚硬,微微细眯的双眼,似公园里常见的,听着老歌边忆当年的老人,微微浑浊,却充满怀念的感情,入神的陷入忘我回忆当中。
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应该怎么走出这片比迷宫还要可怕的迷雾,也不担心会从浓雾的对面,忽然跳出强大的恶魔,一棒子将他的脑袋砸碎。
仔细顺着他踏过的脚步望去,虽然长短不一,深浅不一,一点也不像是深藏不露的老人,但是唯独有一点,那就是笔直,像直尺一样的笔直,对于眼前要走的方向,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迷茫。
时不时的,他会从那宽大的过于夸张的披风当中,取出一两味香料,置于鼻前,轻轻嗅着,眼神更加迷蒙。
埋藏在记忆深处,埋的太深,几乎差点再也挖不出来的熟悉味道,以及这浓浓的,仿佛穿越着时光和空间的雾门,正引领着他走向一个怀念的世界。
忽然,前方雾中,出现一道白色光芒,主动向他迎了上来,眼前骤然一白,下一刻,清风拂面,他站在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坡顶上。
坡顶下方,是一个小小的山村,似乎该惊讶,似乎又理所当然的,加仑下意识的打量了自己几眼,披风和那湿漉漉的腿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普通的平民麻衣装扮,似是为了活动方便,衣袖和裤腿都被裁去一大截,露出了年轻而健壮的四肢,手上握着一把粗糙生锈的铁剑。
附近应该有一条小河,加仑心里下意识一动,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着,往前走一步,豁然开朗,眼前果然是一条潺潺溪流。
他站在河边,打量着河中倒影,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孔,既熟悉而陌生,就好像是分别了几十年,到了退休年纪才再次重逢的老同学,只是依稀记得对方的轮廓,若非巧合,完全不敢相认。
还好,因为河中的倒影,就是自己,所以加仑很快就认出来了,那应该是自己年轻的模样,难怪已经记不得了,更重要的事情都差点忘了,何况是自己年轻时的容貌。
河水倒影着的年轻面孔,露出自嘲表情,微眯的眼睛,有着这个年轻完全不该拥有的沧桑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