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他一个眼神都没得到过。

这分明是张行简自己的计划,事到临头,又是他自己开始后悔,开始不甘。

这日,张行简又在监视他的将军的陪同下,在校场看士兵训练。

他拿起前几日没有继续下去的弓箭,盯着靶子弯起弓。

将军为他喝彩。

张家这位三郎,不管能不能射得中,架势是真的好看——

轻云出岫,雪色无匹。

将士们齐齐为这位郎君的风采而在心中喝彩,张行简手中的箭“叮”一声脱弦而出,直直扎入靶心。

将军立刻为他叫好:“三郎好气魄!”

张行简淡然无比。

骑射非他所长,但他也文武双全。他本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他,但是那日风沙迷了人眼,张行简不能来益州军一趟,给自己冠上一个“软弱无力”的名号,让沈青梧日日听着。

张行简目光凝视着不远处的靶心,射箭射得认真。而他不出丑,其他将士就没有观看的兴趣了。

张行简觉得天高气爽,偶尔射箭发发汗也挺有趣的。

他玩的时间多了些,注意力放在此处,突然听到那将军在身后打招呼:“沈将军!”

张行简蓦地回头。

衣袍如云飞扬,面与额上浸着薄汗,身量又瘦又挺,如玉如松。

多亏这是只有男人的校场,若是多来几个美娇娘,见到张行简这番模样,不知会倾倒多少芳心。

沈青梧带着十来个兵,远远走来。

她一眼看到人前鹤立鸡群的修颀郎君,也在一瞬间想到这么好的身材,抱起来有多舒服。

下一刻,张行简转过半个肩,向她的方向看来。

沈青梧当即掉头,带着兵走另一个方向。

张行简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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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转过一个营房时,忍不住在转弯时,趁机向后望了一眼。

正是这一眼,她看到张行简立在原地。

艳阳天下,烈日有些大,沈青梧看不清张行简眼中失落与迷惘共存的神情,但她为他的好看而心口灼灼跳一下。

沈青梧抿唇。

她因为一个玉佩,还没做好准备。

又因为张行简说过保持距离,她很忠诚地执行命令。

但是……沈青梧在这一瞬间忽然想,她还是想见他的。

她虽然怕他提什么玉佩,虽然知道执行聪明人的命令才是最好的,但是张行简站在校场中的模样,让她心中发痒。

她想:偷偷看一下他,还是可以的吧?

她武功这么好……虽然张行简说让她不要用内力,但是军营中几步路的事儿,她还是足以应付的。

她只是想念他。

想念他的脸,身体,笑容……还有他那十分有意思的说话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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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一盏烛火相就。

张行简披着薄薄春衫,跪坐于案前写字。

他写的内容,不过是些与李令歌的谈判索求,以及少许的来自东京的消息的应对之策。

随着少帝情形越来越危险,东京很多大臣有了其他心思,隐隐想与张行简对着干,想挟新的天子以令诸侯……这都是张行简需要应对的。

皇帝便是这样。

一举一动,影响所有人。

明明已经是一个连醒来都很困难的废人,却依然让天下陷入这种被动局面,让李令歌投鼠忌器……

张行简思考着。

傍晚时,他听死士汇报,说李令歌让沈青梧去执行一个任务,沈青梧带兵离开军营,去了县令府。具体什么任务,死士无法跟进,自然不知。

张行简叹口气。

他让死士看着,待什么时候看到沈将军回来军营,便告诉自己一声,自己便熄灯睡了。

他不是等她。

只是想着万一有变,他保持清醒最好。身在李令歌的地盘,自然要步步斟酌,达成一个最优解。

烛火在帐壁上晃了两晃,一阵风从帐缝中吹入,卷起张行简一段薄袍。

他伸手拢住身上所披的袍衫时,门帘方向卷入的寒意更冽些,烛火摇得更厉害。

风吹拂几绺散发,落在颊上。张行简拢衣看烛火时,“叮咣”一声,像是什么撞击,又像是烈风狂躁,帐帘掀开,一个人影进来了。

烛火在暗一瞬后,蓦地亮起。

风尘仆仆的沈青梧钻进来,与坐在案前的张行简四目相对。

沈青梧一愣。

她赶路赶得满头大汗,为了自己的小九九,还让跟随的兵士绕了路……一身土一身灰地钻进来,本只是想看一眼张行简便心满意足,谁想到烛火大亮,张行简仍在办公。

张行简怔怔看她。

沈青梧只是靠在毡帘上愣了一会儿,很快平静下来。

见一个睡死的人,和见一个清醒的人,也没什么区别。她又不是做恶事,何必怕张行简醒着?

沈青梧目光盯着他。

她目光灼灼,沾着汗水与灰尘的睫毛下,眼睛又清又黑,专注看人时,整个眼眸都倒映着这个人。这种认真带来的深情,十分取悦人。

张行简正要开口。

沈青梧手抵在唇下:“嘘。”

她说:“我偷跑过来的。”

张行简迷惑,他手指指她的袖口。沈青梧低头,看到袖上线头乱飞,还有一点血迹……

沈青梧向他走过来:“有个县令阳奉阴违,贪了一些税,帝姬查阅时觉得数字对不上,让我带人悄悄走一遭。我没有花多少功夫,那里也没有什么武功高手,都是普通人罢了。”

她强调:“我每日都在吃药,执行任务时也没用内力,不算违背你的话。”

她说着话,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她低头俯看张行简,越来越兴奋,觉得自己今夜来见他,来对了。

而她站在他面前,那端坐着的郎君,便闻到她身上丝丝缕缕的酒气……他皱眉:“你饮酒了?”

沈青梧暗叫糟。

她就说张行简事无巨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便道:“只是和兄弟们吃了几口,我没醉,清醒得很。”

张行简:“你身上有伤,你如今在疗伤阶段,不能饮酒……”

沈青梧“咚”一下向他倒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手忙脚乱起身,展开手臂来抱她。多亏她今日是轻装出行,没有穿那身厚重铠甲,她倒下来,张行简抱着她坐在案前,倒没有被她给压死。

张行简目光幽闪。

沈青梧一看他那样子,便知道他那脑子又在动了。她有点儿怕,又因为色心而壮足胆子,不愿离开。

原本只是说看一眼就走,真看到人了,又舍不得走。

这便是贪念。

张行简还没理清如今情形,那倒下来的娘子身子一转,面朝他。她脑袋枕在他膝上,转过脸来,张手就抱住他腰。因为沈青梧的大动作,张行简披在身上的文士袍落下,如云一般堆在身侧。

沈青梧闻到他身上清澈的气息。

她抱紧他腰,忍不住摸了又摸。

张行简身子一僵。

他低头:“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