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琢和沈青叶都一怔。
沈青梧看也不看那些画像,只问他们:“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一个因为男人而伤心欲绝的怨妇,离开男人就活不了,我必须要找一个男人的替代品,来忘掉那个人。不然我就会一直过得不快乐?”
沈青梧:“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从来没有你们说的那种情绪。”
沈琢欲言又止,沈青叶则若有所思。
他们看着沈青梧,听沈青梧问:“在你们眼中,沈青梧是什么样的人?”
沈青梧问:“你们觉得,沈青梧是怎样的?是奇怪的,不可理喻的,一堆缺点的,需要纠错的,需要拯救的?还是骄傲的,任性的,自满的,疯癫的?
“你们怎么看待沈青梧?”
——你们怎么看待和你们都不一样的沈青梧?怎么看待总是被人批评的沈青梧?
高贵的世家子女,怎么看待那或被抛弃或被怜惜的蝼蚁凡尘?
他们答不出来。
沈琢吞吞吐吐:“无论你怎样,你总是我妹妹。我是希望你幸福,你若是不喜欢,兄长便不这样了……”
沈青梧冷淡:“兄长现在觉得我很尖锐是吗?”
沈青梧再问:“我说我不想嫁张行简你们不信,说我不想找张行简的替代品你们觉得我放不下,说我不想嫁人你们觉得奇怪……我什么都不说,你们担心;我说了,你们怀疑。
“这就是我不想和你们见面的原因。”
沈青叶道:“我会努力去思考姐姐这些话……但我以为,姐姐不回我与兄长的请帖,不愿见我们,不只是这个原因。
“姐姐是否因为我们当年帮不了你,而对我们很失望呢?”
她眼中有些泪意。
沈青梧回答:“不是。”
她侧过头,不经意地看到阁楼下,张行简与长林、杨肃站在一起。
沈青梧想,对谁都不在意的月亮,怎么看待沈青梧呢?月亮怎么看待不被月光照到的人呢?
张行简忽有所感,隔着星火,向上方望来。圆月在天,白袍飞扬,他如渊之清,如玉之洁。
火光在二人面上游离,幽静、跳跃。月光如铺下的薄霜。
阁楼上的沈青梧,眼睛看着那个郎君,口上回答沈青叶:“我只是终于明白,我与你们不一样。不一样的人,其实不适合整日待在一起。”
沈琢:“哪里不一样?”
沈青梧:“兄长是沈夫人的亲生儿子,不管做出什么事,夫人只会说我,不会怪兄长。青叶是已逝大英雄的女儿,父母皆亡,沈家把她接来,给她安排一门好亲事,世人会审度沈家是怎么对青叶的。
“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你们在被光能照到的地方,我在月光照不到的阴沟里。
“我与你们,生就不一样。”
沈琢听得着急,想辩解不是这样,沈青叶目光盯着姐姐,幽静问:“我对姐姐的愧疚和喜欢,对姐姐是一种负担,是么?”
沈青梧说:“不能说是负担。这样讲吧,青叶,你希望我能够开心,如果我嫁给张行简我能开心,你其实是愿意帮我的。对不对?”
沈青叶怔怔点头。
沈青梧笑了。
一整夜,这是她第一次笑。
她挂着嘲讽的笑:“可同样的事,放在我身上,我就不会祝福,更不可能帮忙。”
她盯着沈青叶的眼睛,一字一句:“负了我的人,去下地狱。绊住我的石子,去化齑粉。被抢走的东西,我要抢回来。
“沈青梧就是烂人一个。”
三年前的事,在她和沈家一刀两断的时候,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