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个罕见病例。”刘堂春像是看宝物一样,背着手,绕着孙立恩转了一圈又一圈。“而且你居然能直接发现病例有问题,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孙立恩继续苦笑,“主要还是病程进展上有问题。”他一边说着,一边努力盯着绕圈的刘堂春,“刘主任,您能别转了么?我看着眼晕。”
“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问题,但肯定不是什么病毒性脑膜炎。”刘堂春这才停下了脚步,他重新走到观察窗旁,看着正在换尿袋的斑马眼镜医生摇头道,“草绿色……这个真不怎么常见。几年前科里抢救过一个去草快中毒的患者,他的尿液就是这个颜色。”
“去草快?”孙立恩听着这个名词直摇头,“症状也对不上啊。”
“不一定非得是去草快。”刘堂春不满的瞪了孙立恩一眼,似乎对他打乱自己的思路很不满,“应该考虑一下中毒因素。”
去草快是一种剧毒农药,没有特效解药,浓度超过20的原液一旦被人喝下超过20毫升,死亡率就会飙升至100。它毒性极强,而且并不会立刻致死——服用了去草快的患者,基本都会在几天到几十天的漫长折磨中死于肝衰竭,肾衰竭,或者肺部纤维化。
而高严并没有这些症状——虽然他的肝脏的确也趋于衰竭边缘,但发病速度太慢,不像是去草快导致的。
“尿液分两部分,一部分送检验科,另一部分送到省职业病防治院去。”刘堂春对楼下的护士们作出了具体安排,然后带着孙立恩离开了观察室。
“检查结果没有那么快出来。”刘堂春走在前面,灰白的头发随着步伐抖动着,他忽然陷入了沉默,随后问道,“我听说周秀芳入院是你接的?”
周秀芳这个名字,孙立恩今天已经听了很多遍。可被刘堂春问起,他还是稍微怔了怔。这才点头道,“是。”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两人都快走到五楼的楼梯间了,刘堂春才再次问道,“cl的诊断,还有没有检讨的可能?”
“血液涂片证实了。”孙立恩大概也猜到了刘堂春认识周秀芳,两人说不定也曾是师生——周老太太八十八岁。刘堂春四十一年前入学宁远医学院的时候,周老太太正好四十七岁,正是教书科研的好年纪。
刘堂春没吭声,继续在前面走着,一边走,肩膀一边稍微有些抽动。
走到抢救大厅,一直沉默着的刘堂春忽然长叹一声,“好人没好报啊。”
抢救室里,周老太太已经在所有需要签名的文件上按好了手印。医务处的副处长,同时又是器官捐献协调员的李萍正坐在老太太床旁,陪老人家聊着天。老人家显得兴致很高,可李萍却手里捏着一块已经湿透了的纸巾,时不时在脸上擦着泪水。
“小哭包。”大概是看李萍擦眼睛多了,老太太有些不满。“这有什么好哭的啦?我又不是池子里的老王八,随随便便也能活个五百一千岁的。人老了总是要死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