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组织深处有虫囊,就像是豆腐里面镶嵌了豌豆。要在不破坏豆腐的情况下摘除豌豆,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用手术器械从豆腐里取出豌豆,就意味着必然会带来手术损伤。人脑的具体作用机理,现代医学仍然无法完全明确。虽然可以根据虫卵的不同位置来规划一个最少伤及大脑的手术入路方案,但这仍然不能避免损伤陈雯的脑部功能。最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她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损伤。可能只是变成色弱,左右颠倒。但也可能人格错乱,丧失记忆,甚至直接变成植物人。
“如果是包虫病,她的康复过程可能会很漫长。甚至病情还会有反复。”孙立恩做了几次深呼吸,继续向着已经快崩溃的沈轻眉解释着。他之前提到的活检,全称为“定向立体脑内病变活检术”。按照现行标准,属于标准的三级手术。需要报告给科主任,并且由高年资的主治医师或者副主任医师进行手术。
“这个活检手术会由神经外科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徐有容主持。”孙立恩擅自提前批准了徐有容的职务晋升。“她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毕业的医学博士,那个学校的神经外科水平是世界第一。”
沈轻眉签了字。
陈雯的病情并没有因为确诊脑包虫而变得稳定。她胸口上的坏疽仍然存在,而且还在继续加深。在柳副院长的干预下,四院的神经外科和普通外科很快就组织起了一支精干的手术团队。神经外科方面由徐有容出马,她还带着自己早上给林兰做手术时的那个助手。而普外方面则派出了号称宁远乳腺第一刀的赵赛娟教授。
赵赛娟教授和血液内科的黎教授是同事。但她同时也是黎教授的老前辈。今年已经79岁的赵赛娟教授是被宁远医学院特意返聘回来的特聘专家。近60年的行医生涯中,赵赛娟教授做过的乳腺手术多达上万台,国内想要找一个能和赵赛娟教授有同样丰富的乳腺手术经验的医生,几乎是痴心妄想。
由于手术位置入路的关系,陈雯只能坐在手术床上。头部被固定器牢牢拉住,而徐有容则会坐在她的面前,操纵采样针穿过她的鼻腔,进入颅内。
而在这期间,年近八旬的赵赛娟教授将和自己的学生以及助手们一起,监控着陈雯胸口部分的坏疽进展。如果她们认定,坏疽将突破腹壁,那脑部取样手术就会直接停止,转而进行乳腺切除术——陈雯的心脏早上遭受过心梗的侵扰,她的身体状态实在太过虚弱。如果发生坏死性筋膜炎,陈雯面临的风险会比一般人高出太多。
这次手术没什么可看的。虽然是由刘主任任命的“主管医生”,但孙立恩也实在没工夫去手术室里旁观陈雯的手术进展——他还有三个病人要操心。至于陈雯究竟需不需要切除乳腺,或者什么时候切除,孙立恩相信赵赛娟教授肯定比自己更清楚。
除了帮不上忙以外,让孙立恩留在抢救室的原因还有一个——郑筱萸的脑脊髓液检查结果出来了。
“检查出了大量的苍白螺旋体。”护士长胡静把检查单递给了孙立恩。“肝活检的结果还没出来,不过应该也快了。”
“先按照神经性梅毒来治疗。先给他上强的松。”孙立恩放下了那张检查单,神经梅毒意味着梅毒病程已经进入晚期。此时如果贸然使用青霉素,大量死亡的苍白螺旋体会向人体内释放大量毒素和废物。从而引发全身性的免疫反应。这种名为“赫氏反应”的免疫反应会造成患者头疼,发烧,肌肉疼痛,呼吸急促,甚至引发肺部弥散性凝血,最终导致病人死亡。而在正式的抗生素治疗前使用激素,则能够有效的抑制人体自身的免疫系统活性。从而减弱甚至完全避免赫氏反应的发生。
另一方面,从一嘴四川话的蒋伦医生那里传来了不太好的消息。那位习惯性撩汉的中年妇女,以及一大批“跟了她很久”的年轻小伙们,血液检查中梅毒全部都呈阳性反应。这位大妈正在给其他那些“跟了她时间不长”的小伙子们打电话联系。估计还得有个六七十人。
同时查出了接近100人的阳性梅毒反应,宁远疾控中心的值班人员接到第四中心医院的电话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