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敲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回应,南渊开口正欲解释,那几人已经面色微变,直接推开了房门。
几名青年没有立即走进屋子,他们站在房门之外,瞪着屋中的情形,面上顿时褪去了血色,只僵在原地像是失了浑身的力气,连迈动一步也难。
南渊与清时几乎是同时看出了不对,当即快步往那处房间而去,两人来到那几名蛇族青年的身旁往里看去,却是瞬时寒了全身。
屋子里面依旧是昨日南渊来时那般模样,干净而整洁,桌上还摆着几名蛇族青年晨时替宁遇端来的药碗,碗中的药黑沉沉的,却似乎是一点也未曾碰过,早已经失了热气。屋中宽敞而明亮,窗户向里侧开着,轻暖的目光自窗外透进屋里,洒在窗边的一束蓝色花朵上,也洒在窗边人姣好的容颜上。
宁遇就在那里,她坐在一张朴素的椅上,微垂着眼,像是倦极而睡,一手垂在身侧,一手落在胸前。夕阳的颜色将她苍白的面容映出了些许红晕,似海棠娇妍,似红梅清艳,她便这般睡着,微蹙着眉,像是被人扰了一席清梦却又不愿醒来。
古旧的小院安静无比,只听得叶声簌簌,将夕阳最后的暖意点滴抽离。几名蛇族青年守在屋外,不敢入内,清时便在他们身旁,不敢入内,唯有南渊迈着无知觉的步子来到宁遇身前,俯身轻轻握住她的手。
手已冰凉,身前的人安安静静没有了声息。
屋外众人正看着南渊,目中满是探寻,还求着一线生机。南渊背对众人,不需回头便可感知那灼热的视线,然而她却不能回身,她背对着众人,紧抿着下唇,微微摇头。
也不知是哪一名蛇族青年先嘶声叫了出来,声音惊起了院中的飞鸟,接着又是数声呐喊和哭叫,几名蛇族青年很快扑到了宁遇的椅旁,却是谁都不敢触碰那人一下,隔着南渊的背影默默垂泪伤神,原本替宁遇买的那堆东西瞬时脱手,洒落了一地。
蛇族青年们本还在庆幸那奇花救回了宁遇的性命,本欲好生庆祝一番,谁曾想到他们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如今却猝然长逝。这世间的玩笑未免太过无趣,太过薄凉。
南渊将这些人的悲伤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也无力可为。她重又站起身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在视线所及之处,看见了宁遇手中所握的东西。
那是两枚绯红的玉佩,光华流转,如蕴沧海,玉佩上的纹路层叠繁复,最终拼成了一副完整的图案。两枚玉佩被一缕青丝所绕,编在了一起,仿佛不曾分离,仿佛将亘古,长伴。
南渊记得,宁遇最后一句对他们说过的话。
“这玉佩,原本是一对。”
一枚在寻泽的身上,岁月流转,迟迟未归。
一枚在宁遇的身上,沧海桑田心,千年相盼。
如今总算是,回到了她的身旁。
宁遇曾说,她心中有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眼,才能放心死去。昔年的山洞牢狱,后来的伤病折磨,她始终撑着一口气,她始终还盼着,但这般等待与盼望,终究没有等来她心中的那个人。
南渊心下叹惋,回过身,却见到了自始至终站在房门处,未曾挪动过一步的清时。
清时的身后是满院的花叶与碧树,他站在那里,就像是将外面与屋中隔绝成了色彩鲜明的两个世界,他的双瞳极黑,幽幽地看着南渊,竟然南渊有了瞬时的失神。
南渊知道五百多年前在那山洞牢狱当中,清时与宁遇之间的交情不浅,也知道宁遇出事,清时心中定难受已极,但在这种时候,她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难以说出口来。
最后是清时错开了眼,进屋上前,与南渊错身而过,最后动作温柔的抱起宁遇,将她抱回了床上。
。
宁遇死了。
数千年的混乱岁月,牢狱中的孤苦折磨没能够消磨她,伤后的躯体承受病痛也没能够击垮她,最后她紧握着两块玉佩,死在了窗下的阳光里。
几名蛇族青年情绪低落,听南渊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他们,方知所有生死,尽归情字。
最后他们守了她许久,将她葬在了镇外的山中,那两枚玉佩跟随着她,没入了深土之下。
安葬宁遇的那天,阳光出奇的和煦,没有感觉到蛇族青年们心中的低霾,众人在坟前守了许久,听着蝉鸣声将叶落的声音盖过,看着新翻的泥土覆了青草地里的野花,最后清时独自站起身,默然穿过树荫与绿叶,朝着另一方走去。
几名青年还守在墓前,低垂着眼沉浸在痛失恩师的心绪中,没有人注意到清时的异样,唯有南渊无法忽视,她自坟冢上收回视线,转而随着清时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