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时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相信宁遇的话, 他抱膝坐在角落里, 在宁遇的注视下良久才再度仰起头来, 用细弱的声音问道:“你呢, 你也会被人吃掉内丹吗?”
“嗯, 应该是吧。”宁遇沉下眼眸, 嘲弄似地扬起眉稍道, “不过我的内丹比较值钱,我被关在这里几百年了,他们也不敢随便动我。”
清时道:“你不想出去吗?”
宁遇话音一住, 这次没有回应。
清时眨去了眼底的涩然,低声道:“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要出去找一个人,她很担心我,我如果不见了她会找我的,我要是死在这里,她找不到我,或许会找一辈子的……”
宁遇听到此处,才明白清时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在担心另一个人。
她听着这番话,心底某一处弦似乎也被无意间拨动,她轻叹一声,干脆靠在铁栅栏的旁边,与清时并肩坐了下来。
“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心思。”宁遇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她望着监牢里发黑的潮湿墙壁,缓声道,“不过我跟你一样,有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要先看他一眼,我才能安心去死。”
这就是清时与宁遇的第一次交谈,两个人情绪都变得十分低落,后面也没有人再开口,只安静的坐着,各自想着各自心中的那个人。
后来两个人就相熟了起来,清时是随着裂云城的一帮人一起被抓进来的,所以就算在牢狱里也并不显得孤零零的,相反宁遇却始终是一个人。清时与她相熟之后,便经常过来说话,连带着裂云城其他人也都常来与宁遇交谈,宁遇在这阴冷的牢狱里待了几百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忙碌过,每天都要忙着应付每个人的问候,只觉得自己活得似乎不像是在监牢里,而是在普通的街巷里,过的是邻里之间的普通日子。
经过刚来时候的那段日子,裂云城众人也都慢慢适应了过来,宁遇觉得清时连带着这一帮人都十分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这群人是来自恶名昭著的裂云城,都是各族出来的逃犯,见过的绝望也早已不少,所以纵然如此也依然相信总有生路存在。
那是宁遇在监牢里过得最特别的一段日子。
然而这段日子过得很快,一个多月之后,那群黑衣人就来到了牢狱当中。
他们从牢中挑了十来个人,要将他们带往他们口中的尊主所在之处,而那十来人当中,就包括了清时。
这样的场景宁遇已经见过太多次,在被关在此处的数百年间,有过许多人被这群黑衣人带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宁遇知道他们都已经死了,被那群人口中那位神秘的尊主摘取了内丹,再也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宁遇曾经安慰过清时,说他一定不会有这一天,但她心底十分清楚,那不过是她为了让这个小家伙好过一点随口说出来的谎言。
身在此地,身不由己,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谁的性命。
临去之时,清时被几名黑衣人推搡着往外走,险些跌倒,他一手堪堪扶住身旁的石墙,回头看了宁遇一眼,牵扯着唇角,似乎是笑了笑,笑容却实在不怎么洒脱。
到底还是个小鬼罢了,宁遇在心里面道。
她双手紧紧拽着面前隔开自己与外面世界的铁栅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青。
然后她开口,说出了几百年来对这群黑衣人的第一句话:“让我去。”
黑衣人们像是有些惊讶,隔了片刻才发觉开口的人是宁遇,宁遇紧紧盯着那群人,冷声道:“那个家伙不是早就想要我的内丹了么,让他拿去好了。”
宁遇自然不是当真要交出自己的内丹,她只是在这一刻,选择了另一种活的方式。
与其在牢狱中等待并死去,不如以姓名来博一场。她意外的在这里遇上一群不肯放弃生机的人,不知不觉也随着他们染上了些愚蠢的天真乐观。她主动提出要交出内丹,便是想要在这去往尊主所在地方的路上想办法离开。
若能够成功,她这一番便不算白费功夫,若无法成功,至少她不必再在牢狱当中经受下一个百年。
是否要取走宁遇的内丹,不是几名黑衣人能够决定的,但宁遇依然被同清时等人一道带出了牢狱,前往另一个所在。而也到出了那处监牢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所在的地方竟是别有洞天,山洞之中连着另一处的山洞,更大的洞穴出现在眼前,而便在那些洞穴当中,还有着许多被关押的人,其中甚至包括宁遇所知道的一些四族不出世的顶尖高手。
最后他们经过一处巨大无比的牢笼,见到了被关在其中的一名衣衫褴褛的红发男子。
妖界各种各样的妖不少,众妖能够化身成许多种模样,但拥有着一头红发的家伙,全天下也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