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沉默片刻,有些话其实很多读书人都明白,只是不能说的太透彻,毕竟他们读书人是要心怀百姓,心怀天下的。
最少不管心中如何想,可嘴里却要如此说。
真正把书读明白了的读书人都知道,所谓帝王心术,不过是归拢人心之术。
只是眼前之人毕竟是自家先生,有些话对旁人不能说,可对自家到时说来无妨,何况其中他也还有些事情没想明白。
“学生以为人心多求利字,市井小民也好,庙堂上的满朝朱紫也好,哪怕嘴上说的再好听,说什么忠言逆耳,可千说万说,说到底还是希望喜欢听些奉承的言语,这何尝不是求利?”
“有浪子回头,有恶人放下屠刀,有书生舍弃仁义,有昔年清官贪。
赃枉法,这些都逃不过一个利字,都只是人心起伏而已。”
他顿了顿,“所以学生以为,人心虽然起伏不定,可也能揣测一二。”
冯原静静听完,看向自己这个得意弟子。
没想到不过短短时日,当初那个还有些书生气的学生就已经进步至此。
“你说的这些我当年也想过许多,曾经我和你讲过,我儒家有善恶之论,从古至此,一直没有定论。”
“有人说人性本善,也能举出许多例子。有人说人性本恶,也能举出不少例子。到底如何?”
“在先生我看来,人心固然分善恶,可那又如何?先生我一直觉得,人性分善恶不假,可不能一概而论。”
“评论事情如果不问缘由,就像无根之木,半点意义也无。”
“你如今的想法先生也不能说错,只是太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当初你有多相信人性,一旦做如此想,只怕日后就会有多憎恶人性,先生不希望你如此。”
杨易点了点头,“学生明白了。”
当初他能在王越等人逼压百姓时站出来,就能看出他的本性之纯。
只是自从加入黑衣教之后见到的事情多了,见惯了人心之中的黑暗,自然就会对人性更加失望。
冯原说的不差,这般下去,他太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世上事,哪里是非黑即白就能够说的清楚的。~~
冯原笑道:“你还年轻,以后总会知道,即便是你能够洞察人心,可有些事情依旧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当年先生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读过些书,也以为自己看破了世情,以为天下人心不过如此,只要我稍稍用些心思,这些人还不是要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
“只是后来年岁大了,见过的事情比原来更多,才越发觉得自己这些心思不切实际。人非草木,哪里能够盖棺而论?更可况即便是盖棺定论,日后也未必不会有翻盘的可能。”
“就像那些突然迎面而来的江湖气,就像那些舍生成人的英雄气,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回想起来,依旧会让人觉得一腔豪气扑面而来。”
冯原笑了笑,“见过英雄,才会知道昔年的目光短浅,先生我是如此,希望你也是如此。”
“先生说的是。”杨易应承下来。
两人正在这里闲聊,一个黑衣教的部众突然跑了进来。
“小杨先生,咱们安排在外面的兄弟发现有人悄悄摸过来了。咱们是不是要现在出手?”
杨易点了点头,一切还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先召集教中剩下的人手,告诉兄弟们,先不要动手,等他们进来关门打狗。”
黑衣教的汉子有些迟疑。
“小杨先生,那些人人数不少,如今咱们大半的人手都跟着教主去丰收大会了,咱们真要是动起手来,只怕会吹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