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昭点头:“是。”
他们没有说出那个“他”究竟是谁,但两个人都保持着相同的默契。
郁昭指的是那位为了将他生下而陷入沉睡的远古人鱼。
对于郁昭来说,他心中对那位远古人鱼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虽然他知道那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为了生下自己几乎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被限制力量,被人抓住囚禁,甚至最后在生下他后耗尽力气再次陷入沉睡,但就算是这样他依然很难把这条人鱼与父亲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他的童年过得很好,不知道是因为知道他身为皇帝子嗣的身份,还是出于内心的喜爱,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在郁家受尽了宠爱,他的童年没有任何不快的经历,几乎所有人都迁就他喜爱他,所以他也不是什么缺爱到非要寻找自己真正生父的那种人,血脉对他来说并不显得那么重要。
但他依然很难不去在意那条远古人鱼,那条人鱼用他当作筹码,当作后手,当作人鱼和人类博弈的工具,人鱼族的武器,他就像是根本不在意任何东西,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任何手段,牺牲自己牺牲未出生的孩子。从自己的角度郁昭没有办法对这条人鱼产生好感,但现在他同样作为人鱼中的一员,他却深知对方究竟有多无奈和不易,他所做的事对人鱼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的确是该见见那条人鱼的,而且之前他和人鱼首领谈论合作的时候,的确也答应过要替人鱼首领把朝鹭救出来。
他原本准备要去人鱼公馆找到那条沉睡多年的人鱼,却没想到现在会在这里听到朝鹭的消息,并且听皇帝的意思,朝鹭显然不在人鱼公馆当中。
那他会在哪里?
皇帝陛下又笑了起来,尽管他因为气息不足笑得肺叶像个破败的风箱般响着,他说:“你们不用费心去猜测,我既然这样说了,就自然会告诉你们他在哪里。”
郁昭皱眉:“你已经……”
皇帝笑着叹了口气:“我已经老了,就像你们看到的,我留了他这么多年,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看着他了。”
郁昭渐渐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但却也禁不住心中略有震惊。他早知道皇帝和那条远古人鱼就算拥有他这个子嗣,但事实上也是没有任何多余感情的,在人鱼首领的讲述当中,朝鹭与皇帝之间只有过短短的几次照面,几次交锋,两人甚至都没有说上过几次完整的话,而最后他们能够拥有后代,不过只是朝鹭利用了某些科技才成功把胚胎强行种进自己的身体而已,他和这位陛下什么也不曾有过。
但现在看来,事情的真相似乎并不是这样。
郁昭没想过会是这样:“你对朝鹭?”
“很难想象吗?”皇帝笑着的时候眼角褶皱里似乎弥漫着微光,他怀念地抬头说道:“像他那么耀眼的存在,会喜欢上他原本就不是件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虞荒临悄然听着,到这里赞同地笑着点了头:“的确是这样的。”
皇帝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么特别的存在,他拥有着这世上最强的战斗能力,却又漂亮得像个易碎的艺术品。”
虞荒临自然而然地接着皇帝的话说了下去:“不管在哪里他总是最特别的那个,就算是遮掩了他的相貌,他身上那种特殊的东西依然会吸引周围所有的人。”
皇帝听到这话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虞荒临,虞荒临坦然迎上皇帝的目光,两人似乎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什么,竟然摇头笑了起来。
郁昭:“……”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突然之间好像拥有了共同语言。
皇帝又叹了声道:“原来是这样,这样我似乎也没什么可挂心的了。”
他说着这话,把目光从虞荒临的身上收回,抬起手放在轮椅的两边扶手上,试图操纵轮椅,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也没有了,他于是回头对郁昭说道:“可以让你最后帮我做点事么?”
郁昭无声地来到皇帝面前,双手搭在了轮椅的后背。
双手落在轮椅上的瞬间郁昭心里生出种奇怪的感觉,他之前用人鱼的形象用了不短的时间,人鱼在地上行走不便,他以前都是被推着坐在轮椅上行动的,但现在他却成了替别人推轮椅的那个。他忽略掉这种奇怪的感觉,出声问道:“去哪?”
皇帝说道:“就在这座宫殿里。”
他抬手指了个方向,郁昭和虞荒临推着轮椅找到了那个方向,并且很快发现了藏在墙壁上的机关。
机关被他们破解开来,露出了墙面后方的电梯。
电梯不知道通往哪里,但看这模样这里的设备应该已经被修建了多年,郁昭推着轮椅走进电梯中,虞荒临也立即跟上,电梯门迅速合拢,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接着他们随着电梯下落到了宫殿下方的密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