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险中求”这句话当然不错, “先下手为强”也是真的,可也得看怎么求、怎么下手。眼前这破烂局面,不下手也罢, 免得脏了手!她不能在京城的乱局中消耗实力。
再者,雍邑也是目前为止最适合她的孩子生长的地方,在那里她能做得了主,能够给孩子一个不显另类的环境。可以让孩子从记事起就处在一种“正常”的氛围里,可以让身边的小姑娘努力习文修武,让妇孺也以自己能够封侯拜相为荣而不是靠着丈夫、儿子博诰命,她可以在雍邑正式开女学,录取女学生入太学、做官。再由雍邑影响到周围。在京城做这些事就没有这么方便。
公孙佳把这些都想好了,就开始做着北上的准备。
这一次北上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公孙佳嘴上说得很轻松,她的部将、属官因为外面关于她的传言也与人打过几架,传出些“很好,生完孩子没两天就能训话”的消息。可是公孙佳的状态确实不能称之为“好”。
别人坐个月子,健壮一点的也就修养一个月,她足足在相府里养了三个月,才勉强恢复了以前的状态。虽然后两个月她已经能处理一些文书了,但仍不耐久坐,更不耐久站,睡眠也不是很好。她对女儿既重视,又不能让女儿离自己远了,时常看着孩子的结果就是孩子像懂什么似的,与她也比较亲近。孩子一哭,哪怕是乳母带着,她也容易惊醒。
直到三月末,才好了一些。
这已比前两年去身北上的时间稍晚了,路上会如何颠簸已经很让人头疼了,走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她须得将京城的一些事务做些安排。
单宇这一回被她留在了京城,公孙佳既决定要为女儿铺路,就要所有人适应女性主事者。把单良带到雍邑避暑,既是酬他年高辛劳,也是给单宇锻炼的机会。单宇在她身边十多年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临行前,公孙佳就出一纸文书,将原本赵锦的谘议参军事一职给了单宇,并且让单宇与赵锦保持着联系。
赵锦被她塞到翰林院去做学士,机会她给了,赵锦也把握住了。实因赵锦也是世家女出身,又是个年长的寡妇,比较能够得人尊敬。宫中女官公孙佳不管,却将京城世家托付给她捎到雍邑行宫做女官的一些少女经过挑选也给应下了。
公孙佳还重新安排了自己在京中的私兵,将宫中、王府中的女兵侍卫也做了安排。
然后第一是与钟源碰面,兄妹俩一辈子的默契,钟源道:“京城有我。我不担心别的,就担心你的身体。”公孙佳道:“我去那里才是静养,留在京城一准儿闹心。”钟源一想,这倒也是,各方都在拉拢人,哪有放过公孙佳的道理?便说:“也是,养好身体再生一个。”
公孙佳不接这个话茬,反而叮嘱他:“我也不担心哥哥,我担心的是嫂嫂。别让嫂嫂太陷入后宫的争端里,外婆和舅母们也是,她们是长辈,可也是臣。遇到英明君主,能讲道理能忍让,平庸的君主更需要别人的敬畏。公主与后宫走动本就频繁,可如今后宫这个样子不太好。”
钟源却是认真地说:“难道要看着陛下为女色所惑?”
公孙佳有点刻薄地说:“那怪吴昭仪吗?你摸着良心说,吴昭仪能强绑了他?还是能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册封?”她摆了摆手,压下了钟源要说的话,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哥哥,你要看不清关节,体察不出原因,就永远也没办法解决这个事情。这个事儿,它根子在陛下身上!那个人啊,他缺关爱,在最缺的时候吴昭仪给了他!后来有了先帝关心,他就再也不缺别人了。错过了那个时候,谁都不行、给他再多也不行。就算吴昭仪这会儿死了,他也能借这由头再接连不断生出事儿来。”
钟源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勉强说:“吴昭仪自己也不检点!”
“对!落章昺手里,检点的要么死了,要么生不如死。”
“她好歹也算是名门之后,怎能……”
“名门之后罚为宫婢,选去给章昺暖床,还不许她在王妃前头生孩子,好不容易许她生了,又被王妃打没了,”公孙佳摊了摊手,“我不说对错,只问人心。好好的一个孩子没了,以后再也不能生了。能不恨吗?哪怕是为了给儿子复仇,她做这些都是有情可原了。你可以反驳我,可要是你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就别去议论她这些事儿,不然一准儿与陛下说不到一块儿去,倒逼得他愈发怜惜吴昭仪、与大臣们作对。”
不管钟源听没听懂前面的话,最后一句他听明白了,想了一下,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