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是我娘家哥哥送的,既然要下海了,就留着做个念想吧。”小院一片真诚的样子。
见她云淡风轻的说“下海”,孙嬷嬷满脸横肉的脸上还浮现了一丝惋惜,便点点头:“姑娘是明白人。辛黛姑姑手眼通天,没有收拾不了的人,你刚刚来能这么想得开,倒是免遭一番苦头。”
其实小院儿说的也算心里话。发簪里有暗器,但她一根毒针,又能干掉几个家丁逃走呢?小院儿有些心塞。
小院儿梳洗得差不多了,孙嬷嬷便到院里盯着人,往雪香云蔚搬家具,家丁和丫鬟们打情骂俏,开着十分放得开的玩笑,一时间吵吵嚷嚷。
孙嬷嬷在门口蹙眉,大吼一声:“闭上你们的嘴,老实干活!”院子里遂又安静下来。
孙嬷嬷的一声吼,却惊到了路过雪香云蔚门口的两位贵公子,孙嬷嬷见其中一个是湛王殿下,忙行跪拜之礼,低声说:“殿下金安!民妇鲁莽,惊扰了殿下。”
“这是有人要搬家吗?”郑澜问。
“回殿下,是……是有新人。”因辛黛还没有见过小院儿,孙嬷嬷不知道深浅,回答起来也支支吾吾的。
站在郑澜身边的秦志城则笑道:“子流,你又要打什么主意?是不是京城的花魁,你一个也不想放过啊?”
郑澜几分嫌厌地扫他一眼,懒得理会。
“子流”是湛王的小字,敢这么称呼他的人,不仅身份尊贵,和湛王的关系必定也不一般。孙嬷嬷眼波流转,递给旁边一个院护眼神,示意他去请紫云过来迎殿下,院子里忙碌着的丫鬟和男丁也都识趣退下。
此时,月门后的小院儿梳洗妥当,款款走了出来。
“孙嬷嬷,我准备好了。”小院儿的眼神是黯淡而哀愁的,她想大概是逃不出这火坑了,一路上支撑着她逃走的信念,所剩无几。
悲伤的神色与这里处处红粉追欢的气氛格格不入,小院儿的愁容,外人看着却是西施捧心一样的娇弱之美。她眉头轻蹙,那朵花钿胎记妩媚动人,让郑澜心头一颤,他走过去,不顾孙嬷嬷和身边的秦志城还在,就众目睽睽之下用指腹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花钿,再看看指头上,并没有胭脂的颜色沾染。
“这是胎记,擦不掉的。”小院儿哀婉地看着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赧和胆怯。在这里,总要被男人这样轻薄的,又何必怕呢。
“如今,这种胎记是不是遍地都是?”郑澜戏谑着,其实倒像是问自己。
又是胎记。人贩子、吴凡钦还有眼前的这个衣冠禽兽,全都喜欢这朵胎记。若非这朵胎记,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样悲惨的命运?想着,一滴清泪竟然落了下来,小院儿看着郑澜的眼神里,竟然有了恨意,氤氲的泪光里腾着控诉的杀气。
其实,她倒也不是恨眼前这个陌生人,而是恨这一路所遇非人,从小到大悲惨的经历,以及两年来跟着金氏母子被迫做了很多不情愿的坏事,却还是被冷血地卖掉的不甘心。
但小院儿不知道,未曾有人敢用这样恨恨的眼神看湛王殿下。孙嬷嬷一时慌了神,她怕小院犯下大错,得罪了湛王,自己也跟着栽跟头。
恰好,紫云姑娘赶了过来解围,“您……怎么在这里,难道要琵琶别抱,不理紫云了吗?”紫云莺莺燕燕做张做致地说着,见郑澜还有随行的人,扫过一眼,含着满目春波问:“这位公子是?”
紫云是厚山当下不容置喙的头牌,容貌艳丽,桃花眸顾盼生姿,秦志城看得一时呆住了,声音有些颤抖:“紫云姑娘好,吾乃京城秦志城,知紫云姑娘芳名,求湛王殿下引荐 。”
“原来是秦小将军!紫云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将军风采,荣幸之至!”紫云当然知道秦志城,振远大将军秦响的唯一嫡子,年少有为战功赫赫——果然能和郑澜攀上兄弟情的,就不可能是凡夫俗子。
郑澜的眼睛却依旧盯着小院儿,仿佛紫云和秦志城都不存在一样。
紫云滑过一丝失落和惊奇,郑澜虽然时常夜宿紫竹院,但却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或者说,她从未见过他用这种眼神看过任何一个女子。
“你刚才说你准备好了。准备好什么了,做院主吗?”郑澜冷笑一声,问小院儿。
“做了院主,是不是就能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小院儿的语气是冰凉的。
说出这句话,小院儿也是一惊,她乖巧惯了,这样节烈的话,听着不像自己说的,但看着郑澜衣冠楚楚的样子和孙嬷嬷那毕恭毕敬的态度,小院儿猜想这狗男人估计是这里的常客,与那个吴公子是一种纨绔子,只不过生得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