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云浑身一荡,脸庞在扭曲间重新化作模糊的泥巴。泥巴中央生出一道裂缝,旋即化作分开的两团,往前一扑,一左一右绕开李苒,又重新合于一处。他一身污泥挡在了她的前面,泥水搅拌间,泥巴面庞再次显现。
他瞧向熊人,从容而平静,任谁见了都会升起些许亲近之感。
一如数年前,不二在云隐宗山路上瞧见的那个神色徐和、面容向善的长者。
他轻轻吟道:
“我自丹心照云隐,难顾身后善恶名。好事坏事皆做尽,不过凡尘一搓泥。”
(二)
道音朗朗,悠远宁静,如同云隐山上每日清晨催促门人早起修行的钟声。云隐宗虽遭磨难,门人尽赴西北,但李青云留下了一个扫院杂役打理,那钟声仍是每日准时响起,至今未曾断绝。
李青云想,只要钟声不绝,心火不灭,只要云隐宗还有像刘明湘这样时时惦记宗门的弟子,云隐宗光大的伟业就存着希望。
熊人的手掌像一口巨大的钟鼎,夹着风呼呼下来。手掌的影子挡住了全部的月光,让李青云陷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之色,忽然飞遁起身,化作一个小小的泥球,冲着熊人的脸颊一撞而去。
“轰!”一声巨响。
泥球炸开了,炸出了铺天盖地、满满当当的泥污,炸出了无处可躲、令人作呕的恶臭。泥点子砸在熊人的脸上,腐蚀了他的皮毛,蚀瞎了他的双目。那恶臭中似乎蕴着令人畏惧的气息,熊人每吸一口,便要浑身哆嗦一下。它痛吼几声,捂着眼睛冲进了林子中。
先前炸裂处的空地上,飘着无数散落的魂体碎片,点点暗芒闪烁,像星光黯淡的夜。
李苒站在一片凌乱之中,浑身上下竟没有沾到半点泥污。
(三)
刘明湘走出去几十丈地,忽然想到什么,便问婉儿:“掌门现在是不是魂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