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脚下滞了滞,轻轻点了点头,其实不必他说他也已嗅到梅花的香气。自眼瞎以后他的听觉与嗅觉就格外敏锐,甚至能听到好几里以外的动静。
开封相国寺的觉明大师就常常笑他,说他这是因祸得福。
只是这个福,得来确实是不易。
今日公子的脸色一直不好,早上听了那段“九曲三珠连环案”,正午时候想要用饭,却又偏生遇到个不讲理的女子,这痛处一戳再戳,盐巴一抹再抹,难得他从汴梁赶路回来,才没几日就碰上如此多的烦心事。
秋禾不禁觉得惋惜,想他公子当年,风流倜傥,文才兼备,相貌又好。科举考试一举便是堂堂进士,何等威风。那时候他可是跟着出尽了风头,连得出城一趟,连卖猪蹄的老大婶都会多看他几眼,虽说感觉是有些异样,但好歹可以聊以慰藉。
想到此处,他叹了口气。
公孙策听罢,由不得笑他:“我都还没叹气,你叹什么气?”
秋禾摇摇头:“小的在为公子抱不平啊,公子,您好好的一个翰林学士不做,还跟圣上说什么告老还乡,公子您才二十出头,还不老呢。”
公孙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若我继续任翰林一职,不日便可升做宰相。朝廷官员之子做官本就是我朝大忌,偏偏我现又是个瞎子,难免有人会有微词。不如回庐州清闲清闲也好。”
“公子,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就是你眼睛不好,您那才华摆在那儿的,那些个草莽怎会比得过你!”
“秋禾,你怎么说话的……”
好歹是跟了公孙策多年,自然胆子大些,秋禾闷闷不乐:“我说不回来吧,去江南走一遭,兴许遇上什么神医华佗在世,把公子您眼疾治了。偏生你非要回来,这可不,连个乡下丫头都能欺负咱们,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公孙策微微一笑:“治得好治不好一切由着天命,我倒不很在意。”
跟了觉明大师参禅的那段日子,似乎想通了很多东西。
看得见也罢,看不见也罢,人生短短数十载,不会为他的踯躅停留半分,与其苦恼愤恨上天不公,不如这般过了,平平淡淡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估摸着走得差不多了,公孙策忽然停下脚:“秋禾,你替我看看这前面可是有石桌石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