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晗章原本是背对着他的,此刻听到声音下意识转过身来,恭谨行礼。
顺熙帝双手负立,没有去扶她,语气却十分缓和:“不必多礼,这里风大,当心冻坏了身子。”
乔晗章笑笑:“倒也没觉得冷。”说着,看到他身上的內监服饰,轻声问,“陛下是去见皇后娘娘了吧?”
听她问及此事,想到皇后顺熙帝目光柔和很多,没有回答,却也是默认了。
“南苑条件艰苦,不比椒房殿里舒适奢华,皇后娘娘过得可还好?”她柔声问着。
“还好,皇后性子恬静温婉,以前跟着朕在宫外讨生活也无怨无悔,她不是吃不得苦的人,南苑虽然荒芜了些,但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又有阿宁陪着,她过得还不错。”
“那便好。”她笑应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一副温婉恭顺的模样。
顺熙帝看她一眼:“外面凉,你快回屋去吧。”
“是。”她屈膝应了声,又柔声关怀,“陛下也回去歇会儿吧,待会儿还要早朝,没有精力怎么好。”
“嗯。”顺熙帝应着,又嘱咐她照顾好自己,方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乔晗章愣愣站在原地,瞧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远去,心上某处似乎被什么给堵住了,压得她有些难受。
丫头星儿拿了猩红氅衣出来,披在她肩上:“娘娘,从陛下半夜离开您便一直在这儿站着,都几个时辰了,方才下了雨打着伞都不肯进屋,如今陛下回来了,您也回去歇着吧。”
乔晗章拢了拢身上的氅衣,什么话也没说,默默转身进了寝殿。
外面寒凉,一入屋子明显暖和了很多,但她似乎对温度的变化浑然不在意,进了屋便独自倚在湘妃榻上发呆。
星儿怕她受了凉,方才去小膳房煮了姜茶,此刻约莫着已经好了,便去膳房里端了过来:“娘娘,你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喝一点儿暖暖身子吧。”
乔晗章回过神来,缓缓从湘妃榻上起了身,接过星儿递上来的姜茶,拿汤匙有以下没一下地搅拌着。
姜茶的热气氤氲而上,在她那双极好看的眸子上铺了细腻的薄雾,长长的睫毛被热气打湿,愈发显得浓密。
星儿在一旁看着很是心疼:“姑娘当初进宫时说过,永远都不会对陛下动情的。”
听到这话,乔晗章捏着汤匙的手僵硬片刻,旋即悠悠然将那碗姜茶搁在一旁的方几上。
是啊,她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动情的,而她也一直这么认为。
入宫这么久了,陛下一直与她关系平淡疏远,他们之间只有利益,没有情爱。她也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分得清轻重,能够掌控自己的心。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那么沦陷进去了呢?
她看向星儿,拉着星儿的手:“你知道吗,在入宫以前,我一直以为陛下是个贪恋美色,被丞相陈鼎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昏庸无能之辈。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而我自己还不到双十年华,怎么可能真心喜欢上他。”
“可进了宫以后我却发现一切都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他仪表堂堂,英俊威武,又是个正人君子。一心为民,励精图治,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皇帝。他有一腔抱负,也有雄霸天下,排除异己的野心和王者之气。更让我不敢相信的,是他对皇后娘娘的那份深情。”
“他身中蛊毒无药可医,却依然将皇后保护得很好,他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努力和辛劳,全是为了在自己离开之前铲除陈鼎这等佞臣及其党/羽,好给皇后和太子留下一片大好的河山。我敬佩他,崇拜他。”
“以前他为了不让皇后发觉自己中毒之事,一直远离皇后,日日陪在他身边的便只有我一人,我对他暗生情意却不自知。直到最近他与皇后和好如初,我看着高高在上的他每晚穿着太监的衣饰前往南苑与皇后相伴,我的心突然很痛,这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动了情。”
星儿一脸疼惜地跪了下来,握着乔晗章的双手:“姑娘,您喜欢陛下为何不跟陛下说明呢?您被陛下纳入宫中,却一直有名无实,如果您告诉陛下自己的心意,没准儿陛下会与你成为真正的夫妻呢?”
乔晗章笑着摇了摇头:“星儿,你不懂。我喜欢的正是他对皇后娘娘的情深意切,那些个后妃们尚且不能在他心中存一席之地,又何况是我?何况,陛下若真与我一起伤了皇后的心,那还是我心里喜欢着,崇拜着的那个陛下吗?”
星儿哭着摇头:“这太复杂了,奴婢听不懂,奴婢只知道陛下一心念着皇后娘娘,姑娘你很伤心很难过。”
乔晗章无奈笑笑:“当初入宫的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无人逼迫,何来难过一说?你知道吗,心里有那么一个人让你牵肠挂肚,其实是一件很开心很幸福的事情,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