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熙帝沉思片刻, 兀自点头:“你这么说也确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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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
皇后和漪宁用晚膳时岑璋也过来了, 三人合合乐乐用罢了膳食, 漪宁因为今日出宫的事觉得困倦,早早地回去休息,岑璋则是留下来陪皇后说话。
平日里阿宁离开后不久,岑璋也便回自己东宫去了, 今儿个却不知怎的, 竟一直在皇后身旁伴着,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皇后在灯下练字, 他便十分体贴地在一旁研磨。
写了一会儿, 皇后把笔放下,白皙纤细的双手在金嬷嬷端来的水盆里清洗后,岑璋递了干净的帕子过来。
皇后一边擦着手一边打量他, 随后将帕子扔在盆里对着金嬷嬷挥了挥手,自己去桌边的杌子上坐下,这才看向欲言又止的儿子:“怎么了,有话要跟母后说?”
岑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回道:“母后,儿臣今日去承乾殿见父皇,提了想娶阿宁为妻之事。”
皇后刚端起茶盏,听闻此话手上微微一滞,旋即不动声色地呷了一口,悠悠然放下来:“是吗,你父皇怎么说?”
“父皇一直很宠爱阿宁,自是有意把她许配给儿臣的。不过,父皇说这件事总还要问过母后的意见。”
皇后随意转动着桌上的茶盏,素来沉静端庄的她此刻却有些犹疑不决,沉默了好半晌才悠悠启唇:“阿宁还小,对于感情之事尚未开窍,此事不急。”
“母后……”岑璋情急之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后抬手制止,她柔声道:“母后知道你对阿宁的心意,但也无须操之过急,时候不早了,你且先回去吧。”
“是。”岑璋应着,对着皇后行了礼,缓缓告退。
皇后起身去妆奁前坐下,金嬷嬷和银嬷嬷二人上前来帮她卸下头饰。见皇后有些愁眉不展,金嬷嬷问道:“原本皇后今日让太子殿下带郡主出宫不就是为了撮合他们二人吗,可如今太子主动提出来,怎么瞧着皇后娘娘似乎又犹豫了?”
皇后望着镜中的自己,目光突然又透过镜子里的影像看向后面的金嬷嬷和银嬷嬷:“你们觉得,陛下待我如何?”
金嬷嬷和银嬷嬷二人是皇后的心腹,关于陛下和乔德妃的关系两人自然也是知道的,听闻此话,银嬷嬷道:
“皇后娘娘必然是想听真话的吧,奴婢觉得,陛下对皇后的情意已是千古罕见的了。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佳丽万千?后庭内院素来就是个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伤心地。可咱们陛下待娘娘的心意,却是始终如一的。虽有贵淑德贤四妃,可娘娘心里清楚,那是为了朝纲和社稷的安稳。这些年,那些个娘娘们除了乔德妃顶着宠妃的名头,陛下又何曾宠幸过旁人?在陛下心里,他只念着娘娘一人的。”
皇后笑而不语,默了须臾又看向金嬷嬷:“阿金也这样看?”
金嬷嬷想了想颔首道:“奴婢还记得皇后第一次跟陛下赌气来南苑,陛下为了哄娘娘开心顶着大日头去湖里捕鱼,奴婢从来不知道,素来高高在上、威严尊贵无比的帝王,居然还有这般柔情的一面。若说陛下是少有的痴情人或许还不够,毕竟外面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寻常夫妻比比皆是。可作为一个帝王,陛下对娘娘的情意的确堪称少见了。”
皇后听罢金嬷嬷的话,沉思着,突然叹了口气:“是啊,作为一个帝王,他已经算是好的了。”
其实顺熙帝究竟待自己如何,皇后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记得当初在宫外时,他模样生得好,包子铺里自是引来不少大胆的女子对他挤眉弄眼,当中也不乏容貌出众的丽人。不过那时候,他整颗心都扑在自己身上,对于那些女人看都不曾看上一眼。
那时的他,当真是一个守得住本心的男人。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做皇帝,而是和她一起继续卖包子为生,兴许真的会呵护疼宠她一辈子吧。
可生逢乱世,他有远大的志向,又是文睿太子嫡孙,便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永远的默默无闻做一对寻常夫妻。
他是半道儿夺来的皇位,虽读过些书却未曾入仕,对官场并不了解,初登大宝的那几年确实挺不容易的。他能坐稳皇位,平衡朝堂,重用能臣,救万民于水火,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称赞他为一代圣君,已是十分的难得了。
那时候纳妃,也确实是逼不得已的。其实如果换一个人面对他当时的处境,也未必就比他做的更好些。
她和皇帝是患难夫妻,到底是曾携手走过那么一段的,彼此心照不宣,情意自然与旁的妃子有所不同。她也清楚地知道,在他心里有那么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一直是留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