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斗皱眉道:“刘老板,有没有可能组织规模大一点的船队,一次多运些人过来?至于价钱你可以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因为送来的人太多就开始压价。”
刘振国应道:“回禀首长,草民也正有此意。此次返回福建,草民已经联系好了多家关系较好的海商,向他们租借船只。等此次交易完成,草民再次北上的时候,就不止是这三条船了,起码是三十条船!下次再来澎湖,至少也给贵方送来三四千人才像话。”
“这倒是还差不多。”厉斗闻言点点头,对刘振国鼓励道:“你要是单次运送移民的规模能超过三千人,我可以向上级申请,拿几种商品的淮安府特许经营权给你。刘老板懂我的意思吧?”
“懂懂懂!草民先谢过首长!”刘振国立刻鸡啄米一般地点头应道。
刘振国要跟海汉人做买卖,当然是早就下过工夫研究海汉人的经营之道。海汉货在大明如此紧俏,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其制作工艺精巧,别家难以进行仿制,另一方面也是与其独特的经营策略有关。每一种海汉货在一地往往只有一两家商行有货出售,而这也在最大限度上保证了经营者在当地没有其他竞争对手出现,从而变相为经营这些商品所能获得的利润提供了保障。
但凡能拿到海汉商品在某地特许经营权的商家,往往都能在很短时间内赚个盆满钵满。哪怕是火柴这种单价较低,利润看起来没那么丰厚的快速消费品,如果仔细计算一下其销量,仍然不难发现这种经营方式所带来的巨大收益。
江淮地区是大明境内排得上号的富庶地区,消费能力还在福广两省之上。而当地的海汉货大多都是福广和浙江南部的商人贩卖过去,并没有形成福广这边较为规范的经营模式。如果能够较早地拿下区域特许经营权,哪怕就是那么一两种商品,所能赚取的利润也是刘振国目前所不敢奢望的数字。听到厉斗开出这样的条件,他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在哪里还能多租借到一些大型海船,一趟能多拉几千人回来,说不定海汉人一开心就多给自己几个州府的经营权了。
当然了,本着鸡蛋不全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安全原则,厉斗开出类似条件的对象可不止刘振国一人而已。目前在为海汉从事移民运输的商家,在福建就有七八家之多,其中规模最大的自然是许心素旗下的海商集团。目前运抵澎湖的移民当中,有近三分之二的数量都是由许家完成的。而除了福建的海商之外,江浙一带也有两三家海商意识到了这种买卖中蕴含的商机,开始在两地间运输海汉所需的人口。
当初民政部所制定的计划,希望能够在1632年年底前至少能从北方引入三到五万移民,照目前的输送速度来看,保底基本无虞,但想要突破上限,却还要下很大的工夫。而海汉为此也承受了比较大的经济压力,海汉需要付出十五到二十元的代价,才能完成将一名移民从战乱地区送到澎湖,再转运到海南岛的整个过程。而这仅仅还只是基本的运费和伙食费用的估价,并没有把澎湖岛上的移民营地建设费用等其他额外开支计算在内。
澎湖基地最高指挥官钱天敦之前就曾经笑称,海汉今年为了完成这个移民目标所需的花费,至少可以打造出一支完整满编的区域舰队。考虑到海汉军方在福建部署一支完整舰队的计划已经推迟到明年,这其实也可以视作移民计划对于军方的实力扩张产生了间接的影响。当然了,人口为重,钱天敦自然也不会跟执委会唱反调,所以也就是口头上抱怨几句而已,并没有对移民计划有任何的抵触表现。
“所有人拿好个人物品,排好队列,依次下船,不得拥挤!男的跟着黄旗走,女的跟着白旗走……”民政部的工作人员拿着铁皮喇叭,站在木箱上对刚刚下到码头上的难民们不断地大声重复着行动规则。虽然到了地方之后该怎么做,会有什么样的接收环节,这些难民在航程中就已经听过不下十遍,但到达目的地之后还是会有不厌其烦的宣传在反复提醒他们。
海汉从穿越当年就开始从大明引进移民,迄今为止也已经运作了好几个年头了,各种突发状况都遇到过,因此对于如何管控新到埠的移民也早就有了整套的应对方案。码头上不但有维持秩序的警队,还有负责检查身体健康状况的大夫,负责照顾女人和幼儿的健妇,清点个人物品并登记姓名的民政人员等等,一个一个的环节各司其职,在码头上就尽可能排除掉移民群体可能隐藏的一些隐患。
刘振国虽然把清单交给了港务人员,不过他也并没有立刻放松心情,还是坚持在旁边守着,以监督海汉一方的接收过程。对他来说,这些难民中的每个人都是等同于真金白银,要是被海汉人挑出一些不合格的,那就是实打实的损失了。
刘振国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北方运难民南下到福建,事实上七月的时候他就已经跑过一趟,不过那次的交易过程并不尽如人意,运到福建的难民中有近三分之一都因为身患疾病被海汉人判定为“不合格”,应得的报酬也大打折扣。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刘振国的交易热情,因为他从这种人口交易中所赚取的利润可比别的生意高多了。
北上招揽难民所需的粮食,全部是由海汉人提供,刘振国自己并不需要花多少成本。而这些人运抵福建交到海汉人手上之后,刘振国所得到的报酬也并不是银子而已,而是等值的各类在市面上十分紧俏的海汉特产。刘振国只消用船把这些东西运到北方沿海转手卖掉,利润立刻翻番。因此他在将第一趟所得的海汉货物销到北方之后,立刻就在当地又招揽了一批难民运回来。而这次他就比较小心了,专门挑选了身体状况较好的难民,以确保运抵福建与海汉人交接时的“合格率”。
这一趟顺风顺水,难民们在途中的身体状况也保持得不错,刘振国估摸着至少能比上次的通过率高出不少,倒是要好好盘算一下回头向海汉人交易哪些货物更为划算。
刘振国正打着小算盘,便听旁边手下提醒道:“老爷,海汉的首长来了!”
刘振国回过神来,见一名年轻的海汉男子在几名警卫人员的簇拥之下正朝自己的方向行来。刘振国赶紧正正衣冠,上前行礼道:“草民刘振国,见过厉首长。”
“刘老板不用客气!”刘振国口中所称的厉主任,便是上任不久的澎湖基地民政事务主管厉斗。
厉斗与陈一鑫都是在今年五月澎湖战役结束之后接到了执委会的调令,从香港调到福建担任新的职位。这两人一文一武,在广东已经搭档了好几年,也慢慢洗脱了穿越初期的稚气,逐渐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干将。执委会将这二人调到钱天敦手下做事,对其进行栽培的意图也非常明显。
厉斗到了澎湖之后,所负责的工作范围主要是民政、基建和商贸,而移民工作无疑是他职责范围内的重点事务之一,因此虽然这批移民只有数百人,但他还是特地来到码头,亲自监督接收过程。当然他过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向承运移民的商人询问一下北方的状况,以便能对本地的移民接收手段作出适时的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