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初跟赞歌威尔说过,最喜欢听用皮靴碾爆蟑螂外壳的声音,噼……啪,很爽脆,很清洌,很过瘾。他把唐方比作蟑螂,后来又上升一个级别,比喻成只会偷摸行事的地老鼠。
可是现在的结果是,这只蟑螂咬掉了他半只脚,这只地老鼠在后院点了把火,烧焦了他的屁股。
他哪里还有脸叫嚣……每叫嚣一次,就是抽自己的脸一次。骂的越起劲,就越丢脸,外面那些人会把他看成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野猴子。
所以,他停止挥霍自己无处宣泄的精力,回到床上,安静的像一尊雕塑。
唐方大体能够猜出他的心思,使个眼色送走安特利,关上禁闭室的门,一只手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微笑说道:“亲王殿下别来无恙?”
这很恶毒。图拉蒙会无恙?不,他有恙,浑身都是恙。
只不过亲王殿下很好地控制住了胸口沸涌的情绪,从床上做起来,冷冷的注视着那张充满恶意的脸。他不会像只暴怒的公牛那样冲过去揍他,或者破口大骂,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个家伙,也知道自己没有乡下人擅于骂人,而且他知道自己越是激动,对面那个可恶的家伙越是得意。
唐方择掉右手食指边沿一根肉刺,嘴角微扯,显然有点疼,然后继续在脸上堆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打量一眼室内装潢,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你好像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他的态度就像两个多日未见的老朋友闲话家常,没有一丝火气。
可是这些话落到图拉蒙耳朵里,却比刀子更锋利,比子弹还致命。库德莉亚昨天来到他面前,说了许多难听话,许多刻薄话,甚至拿出枪顶在他的额头,骂他是个失败者,丧家犬。
那些话很难听,很让人没面子,可是再难听,再让人没面子,也没有唐方的两句话更伤人,更阴损,更恶毒。
他错了,唐方不是蟑螂,也不是地老鼠,而是一条凶猛毒蛇,然而大多数时候,只是盘起尾巴,收起毒牙,静静地盘在枝头叶梢,让身体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图拉蒙看到唐方凶狠的一面,看到唐方阴险的一面,却看不到唐方善良的一面,看不到唐方磊落的一面。
因为他生活在黑暗中,当然不懂什么叫光明。因为他以血肉为食,当然体会不到草木的芬芳,因为他把金钱与权力看成一切,当然不会懂人性的美好与生命的珍贵。
这种任性与自大是生长与生活环境所致,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图拉蒙不似赞歌威尔那般能忍,也没有一颗温和的心,但是他依然没有动怒,他还有理智,还有高出常人不少的自控力,知道发怒于事无补,而唐方一定乐意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像有些心理变态的杀手喜欢用恐惧折磨猎物一样,那个可恨的家伙分明把调戏他当成了一种乐趣。
这是对他赤裸裸的侮辱,这是对人性与生命的摧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