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号声,怒骂声,求饶声汇聚在一起,使得城头那些弓箭手的手都开始了颤抖。
“如果他们继续停留在这里,所有人都会死,而如果他们逃回去,大多数人都会活着。”朱然面色铁青,却还是不肯让弓箭手停下。
“他们本来就是被驱赶过来的,没了退路,他们怎么活着?”阿布依旧无法理解。
但事实正如朱然所预料的那样,当这些百姓逃回去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刀枪箭雨,高长恭的军队直接放开了道路,任由那些百姓蹿回军营,即便是有些四散而逃,也不加以追击。
“大将军和项楚从来不是一样的人,项楚以举兵大肆攻伐杀戮为乐,大将军用兵的风格则相反,从不拖泥带水,做无用之事。”朱然道,“若你还是不懂,就看看这些郡兵民夫的脸色。”
阿布微微眯起眼睛,尽管隔了很远,但以小宗师境界的修行者体魄之强远超常人,足以使他看清前排郡兵头盔下的灰暗脸色,毕竟是亲眼见证了百姓们的惨状,恐怕只要是个留着热血的人,都会有几分同情与愤慨。
而阿布从那一张张仇视的面孔,也突然明白过来,高长恭此行本就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虽然大多数人都把这个名号当成一句笑话,可如今自己这一边用箭驱赶百姓的举动,岂不是正好符合了“逆臣”的形象?
这些郡兵的意志本就不怎么坚定,又夹在高长恭和建邺城之间,很难说他们会尽力攻城,而现如今,只怕他们早已经把城头上的人们都视作敌人,并且把那重新收容百姓的高长恭看作是真正的好人。
“只是看似简单且毫无章法的一招,便稳定了军心……”阿布心中微凉,终于确信对面的主帅是自己曾经的兄长,因为除了他,恐怕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智谋。
但真正让阿布觉得悲伤的是,换成以前的高长恭,即便是知道这样的计谋可行,也不会去施行,因为他本就是荆吴的守护者,即便是一个百姓,他也会尽力的保护,而不是拿他们当做工具。
“这样一来……将军你就恐怕就背上一个坏名声了。”阿布低声道。
朱然在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高长恭最信任的副手之一,上一次北上驰援,朱然虽然不在决战之中,但实际上正是因为他带着船队顺流而下,攻取了行州,胜负依旧难料。
多年的配合无间,使得他在短时间里就洞彻了高长恭的用意,但同时他面对这样一个陷阱,却依旧还是踩了进去,是因为他知道,放箭吓退百姓,可以让这些百姓活下来。
可如此一来,下令对百姓放箭的黑锅,却会一生一世地落在他的头上。
朱然并不以为意,甚至嗤笑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们这些人从军是为了什么?”
阿布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