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轲看着他,无奈地道:“不然呢,难道我现在是在跟鬼说话?你别说,这营地里天天死人,到处都可能飘着鬼魂,要不然为什么烧尸体的时候,周大人还得找几个僧人在旁边念经?”
阿布感觉脊背有些发凉,埋怨道:“别说得这么可怕,大人只是怕那些灾民们会这么想,所以特意请来法师超度安他们的心而已。瘟疫如此暴烈,整个营中都人心惶惶,甚至不少人认为这是鬼神附体,天天求神拜佛。有了法师,至少他们晚上也就睡得着觉了。”
秦轲点了点头,帐篷门口摆放着一些还未劈的圆木,他随便搬来两个,就摆在帐篷门口树立着,一屁股坐在上面撑着下巴看星星,阿布也坐了下来,两个人面前有军士巡逻而过,看着他们两人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有趣的笑意。
翌日。
秦轲揉着自己有些睁不开的眼睛,昨天晚上跟阿布一说就没个完,一直到三更才沉沉睡去,而且帐篷简陋,里面的床铺又小了点,所以他又跑去马棚抱了一捆稻草回来临时打了个地铺,这才完成了一晚上“恶鬼追人”的噩梦,此刻天色渐渐亮起,而他也应该出发启程,也不知道那位乔姑娘的药剂调配好了没。
临走前,阿布问他道:“要不要我陪你去?多个人也多个照应。”
“不用了。”秦轲笑着道,“你知道的,我有巽风之术,就算打不过,逃跑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多了你,我还多了个累赘,到时候反而更麻烦。”
“你还真是嘴上一点都不留情。”阿布无奈地说,一晚上的谈天说地,他也算是了解了自己这位好朋友一些过去的事情,大概也理解他对这些灾民们的同情心从而来,这么多人在承受病痛折磨并且死去,换做普通人尚且有怜悯之心,何况秦轲当年是从那场大饥荒和瘟疫之中逃生出来的人?
昨晚最后一句,他说:“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如果没有师父,我早就死了。我现在想,他们的心情大概也跟当初的我一样吧?靠在树上,无力反抗,只觉得死亡一步步靠近,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怕。我只是见不得那么多人到死的时候还等不来一个救他们的人。”
阿布眼神柔和起来:“那好,你自己小心。如果真的不行,别勉强,人能回来就好。”
秦轲点了点头,掀开帐篷布,明亮的天光照射了进来。
邬县向南十几里是中渝山的边界,然而要出邬县,同样也需要半日的路程,但好在秦轲座下的马匹是周公瑾的爱驹,叫“萌”,自然要快上许多。
萌,大意是是绿绿如芽,象征新生的嫩芽一般茁壮成长。
它并非是一匹绿色的骠马,这世上也没有绿色的马匹,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它虽然一身棕色的毛发,在它出生之时,正好马棚里长了一颗“绿荫草”,这种草药并没有什么治病救人的功效,也没有什么毒性,只是它的汁液是这世上最好的染料,即使是用皂角粉搓洗,也不会有半点掉色。
萌刚出生,在地上打滚之时头上沾上了这株草的汁液,自然头顶上也就染上了一点去不掉的绿色,一时成了笑谈,毕竟不管是荆吴还是沧海,甚至这偌大的天下,“头顶一点绿”,都不是什么好话,若是对那些达官贵人用这话嘲讽,关系差了估计还得结个仇,关系好了,人家也得笑骂一句“你才头顶一点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