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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半色水浅葱 847 字 2022-11-05

她不算个好师傅,总是依着性子一会儿教这一会儿教那,但好歹玉容还是学会一些。又是学唱又是学弹,寒来暑往,那桃花落了又开,春烟口中呷的酒从三月的杏花变成腊月的屠苏。

玉容长至十五岁,在徐州府落下初雪的那日,她央着师傅赏口酒喝。

春烟着裙裾华裘坐在亭中,眉目含笑,用火钳拨了拨炉中的炭火,睨这小徒弟一眼:“你前儿的曲子可是学好了?还赏你酒喝,当心赏你几戒尺。”

她说着,将桌上向来只是摆设的黑檀戒尺轻敲了敲。

玉容也便顺着这色厉内荏的师傅装着很怕的样子,缩了缩脑袋:“我是瞧着姐姐春夏与流霞共酌,秋冬同江风对饮,寂寞得很。”

“偏你来喝几杯,我便不寂寞了?”

春烟这般说着,手上倒是给她斟了一杯,那纤纤玉指配着白瓷酒杯上的一朵腊梅甚是好看。只是在玉容将要接过酒杯时,那手将她手背轻轻拍开,便显得不那么可人了。

春烟提起那戒尺往酒杯旁一搁,警醒道:“先唱曲儿,喝酒还是吃戒尺,全在你。”

亭外的雪簌簌落下,玉容应是紧张,一支《眼儿媚》开腔便是不顺。她自小这般,春烟没恼,起身别了一枝落满雪的枝条,作势在玉容面前破空挥了一下,见她吓得脸色煞白,春烟笑得眉眼弯弯:“给你点着曲儿,可没我这么好的师傅,再唱不好真要罚。”

她用枝条敲着桌沿,一下又一下,和着《眼儿媚》的曲调,鼻尖冻得微红,薄怒娇嗔尽皆如旧,点在眉间。

玉容一时瞧得有些失神,恍惚觉得,寒冬腊月万物凋敝,只她一人是自己眼中可胜过一等胭脂的春色。

她忽然想起前几日无意之间听得的几句闲言碎语,说甚她姐姐要上牌接客了,月娘要将她捧作柘枝楼的头牌,春烟从前当上头牌的时候差不多是这个年岁。

喉中一哽,开得一句“杨柳丝丝弄轻柔”便再唱不下去,只觉得那烟缕是真织成愁绪笼在她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