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蘅却在此时麻溜地站起了身,快步走向盥洗台:“我睡左边,你睡右边,各盖各的…还有,以后别动不动就扑过来。”
“哦…”再次扑了个空的雪黛嘴噘得老高,虽然应了下来,眼珠子却骨碌碌地直转。
染蘅每天都会做梦,从她化形成为染蘅那天起,就没有一天例外过。
幼时的梦境模糊,长大后梦境却变得清晰,梦的内容有好有坏,有的她醒后能够想起,有的她醒后却毫无记忆。
六千五百多个日夜,难免有些梦境重复,而在某一个重复了上千次的梦境中,她总是以一株草的形态存在——那是她的原形。
她不知自己曾经是在哪个山野扎根成形,在她的印象中,她的世界只有一道能够照进微光的倾斜狭缝,若见不到狭缝闪光,便只有一片昏暗。
除了一捧黄土、几粒石块,她四周再无一物,即使有,当时不具灵智的她也无法感受到任何。
没有灵智的一株草,本不知何为怒放,何为枯亡,她能做的,只是等待上天偶尔的怜悯,为她多射入几寸阳光,多飞入几滴雨露。
可如果她当时拥有了灵智,一定会憎恨上天的不公吧。
同样是一株草,有的土壤肥沃,茁壮成长,有的吸收精华,被奉为祥瑞,她却又缺光又缺雨,独自挣扎着过活每一瞬——且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注定要比它们先亡。
动植非人,不学道德。若在那时又出现一名与她想法不谋而合,邀她逆天而行,联手报复上苍的同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应和它吧。
她对生有多渴望,便对死有多恐惧。无所谓是否闹得生灵涂炭,只要她自己无事便好,哪怕生机已殒,早该消散,她也要堕落成尸,靠残害苍生来苟且偷生。
“还好我当时不具灵智…”每次从这样的梦境醒来,她都会如此感叹。
如若不然,她恐怕就成了四国历史上第二株祸国殃民的鬼尸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