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景致极好,高广的天云湛蓝到一塌糊涂的蓝天,清冽的空气,还有蓝天白云下的老姜。
异国他乡,虽至天涯却红颜在畔,这时候应该有周星驰的那句话,走到哪里都是天堂。
可唯一不美是旁边就有个李韵,简直是想逾个矩都做不到。
其实程燃又哪里知道眼下李韵的心情,她曾经和红芍坐在去往薄荷岛游船的甲板,看海龟和鱼群。在荷兰郁金香森林,背靠背坐在大树,一起在威尔河边看世界的落日,一起仰望爱丁堡壮丽的烟花,两人还在马赛旧港驶出的帆船上,她上身一丝不挂晒太阳浴。而眼下本应该是她带着她在华府历阅美国历史人文,把这两个即是姑侄更像闺蜜的游历图再添一笔坐标,此时却陡然多了个人是怎么回事?
那以后是不是都要横插这么个家伙?还能不能自由晒日光浴了?
李韵的内心郁结自不必说,走走停停,号称馆藏最大的国会图书馆游走一番出来后,李韵在门口站着,姜红芍在里面翻书,程燃也来到厚重的石墩柱子旁,李韵转过头看他,问,“伏龙从山海发迹,短短时间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家里剧变,对任何少年人来说都是冲击,换句话来说,你们家从没钱到现在有钱了,你是什么心情?”
这绝对是一个很要紧的问题。
程燃这样的年龄,家里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这个年纪是怎么面对这些?毕竟现实中大多人贫贱时戚戚,富贵时骄狂。始终如一何其之难。
程燃知道这可能不光是李韵,甚至所有明里暗里在观察着他的人的所有疑惑,是什么样的心情,能让他消化掉这些家庭的剧变。
程燃总不好是因为两世灵魂,他对李韵道,“在我看来其实变化不大,没买大别墅,也可能是住自己单位里,不用担心安全,也没有请人来照料日常生活,也大概是以前能克服的困难都能克服了,现在也不希望家里有外人介入自己的生活,我爸我妈过惯了普通日子,没啥物欲,可能就是日子宽裕了,但他们忙碌的和操心的也更多了,其他家里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所以我感觉不大。当然如果你要说别人巴结和奉承的环绕,但如果是因为你的名声和事业来的,那么有一天你失去金钱名利的时候,也同样会失去这些附属品,只要看清楚了,就不会受这种事困扰。”
李韵思索了一下,算他过关的点点头,“富贵噬人心侵人骨削人志,看来你们家把你保护得很好。看得倒是很清晰。”
停顿一下,李韵又道,“姜红芍的家庭情况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我不想说其实都是普通家庭这样的话,红芍的外公曾经的贡献注定了会让他的家人也受到一份尊重,荫及子孙,必然会有些特殊。也会有人质疑和有色眼镜来看你,你怎么看待这些东西?”
程燃对李韵笑道,“我只是小孩,小孩和大人想的不一样。你们大人会在两人恋爱时开始计算得失,门户登对。我只看到双方是不是契合。世界上这么多人不一样,门当户对对一些人来说很重要,但也有不看重这个东西的人,这不是不可以妥协的东西,这个事情上应该没有统一性。”
“我该说你是天真,还是勇敢?”李韵笑,“还是说你其实是因为有恃无恐?你家是做电信设备的交换机出身的吧,的确赚了些钱,但这些都是账面数据,国内电信市场发展那么快,格局一天一个变,你家现在的成就,很可能都是无根浮萍,而且在一些人看来,这点基业,其实也难入法眼。千万不要以为今天风光日后还能风光,前半生戎马居高位,后面蹲牛棚的将军都有,多少之前风光的人,甚至风光到天下无人不识的人,现在看来,平安落地者少,狼藉不堪者多。我只是说一个设想,要是有一天你家生意做不下去了,你还能像是今天对我这样勇敢?”
李韵笑,“当然,这话本不该这么说,但我知道你不是个普通孩子,所以这话我也只对你说。”
程燃仔细想了想,面对李韵打量的笑容,道,“也许确实跟你说话没这么从容。也当然会怕,但人这辈子,只活一次。你的家室,背景,一切外力都只是锦上添花,最核心的还是在于个人的能力。只要我死不了,有的事,明里暗里曲线里,我这么认,就这么做。”
姜红芍从图书馆出来,李韵笑了起来,两指捻着烟吸一口,“小孩的话太有意思了。不过挺好……你果然比较特别,比某些人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