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给他的爪子上薄荷油,听到他的话忍不住下手重了点,于是他终于被我弄得惨叫出声了,“从前有个疯子,走上街,抓住一个人问道,‘一加一等于几’,路人回答说‘二’,然后那个路人就被疯子一刀杀掉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呃……不知道。”他捂着包扎完毕的手微笑道。

“那个疯子说:‘你知道的太多了’。特瑞西亚斯……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我站起来斜着眼看着脸上的笑容有点发僵的某人,心情大好。

“……”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我捏了捏指关节,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这货变脸功力一流,刚刚还笑容发僵,现在完全就是没事人的样子了。

“特瑞西亚斯。”

“嗯?”

我叹了一口气道:“你很聪明,但是,有些事情不要去问它好吗?我是个外乡人,来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你真的没有必要知道,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三年,三年之后我就能离开,其他事情,你不要问好不好?这是为了你好。”

说完我就端着木盆走了出去,关上房门的时候我看见他低着头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撒,想什么都和我无关,我只要在这里呆上三年就能回我自己的神庙里去了。

三年的时间是很快的,眨眼就过了两年多。

“阿尔克涅,你的纺织真好……你的纺织一定是雅典娜亲手教导的吧?”一群女孩子嘛,平时混在一起也就是聊聊纺织啊,聊聊心上人啊……我从来不和她们聊男人,所以她们通常会和我聊纺织。

但是……我又不能说我就是雅典娜,所以只好打着哈哈每次都蒙混过关,久而久之,就出现了“阿尔克涅认为自己的纺织比雅典娜还要好”这样的流言,三人成虎什么的真是叫人佩服人类的脑补能力啊。

就这样疲于处理这些事情的我趴在纺织机旁边装尸体的时候某个家伙就摸索着走进来了,“阿尔克涅,你在吗?”

“啊?”我继续趴在地上装死,懒洋洋的回答道,“在……”然后爬起来有气无力的把他引到椅子前面让他坐下。

“我听说了你的传言呢……”他笑眯眯的喝了一口茶说道,“在那位女神面前,还是谦逊点的好。”说完,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我心口堵了一下,对哦,他的眼睛是……“特瑞西亚斯?”在他家住了两年多,这个偶尔腹黑,脾气却还不错的年轻人和我关系也算不错,应该称得上是朋友了吧,他允许我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像其他侍女一样叫他“主人”。

这两年多,我们一起相互开玩笑,我会帮他辨认,种植草药,帮他照顾病人,他也会偶尔腹黑毒舌一下把我气的暴跳如雷又撒不出气来。

“呃?不,没事,我只是担心你。”他伸手把他的爪子搭在我头上,之前他有好几次都想这么做,但是都被我把他的禄山之爪给打飞,这一次总算是被他得逞了,“不想你受到我这样的惩罚。”

我的喉咙有点发干,“特瑞西亚斯……你恨……恨雅典娜吗?”

他笑了,“憎恨那位女神,难道就能够让我的眼睛复明,让那个我没能救回来的孩子复活吗?”说到这里,他的手捏紧了,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何况,是我先冒犯了女神的。”

我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怎么了?阿尔克涅?你不舒服吗?”他偏过头来脸上带着很温柔的微笑,即使看不见他的手还是准确的找到了我的,并且把我拉了起来,“今天的阳光真好,照在身上暖暖的,我们出去走走吧,不要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他已经三年看不见了,走路,处理事情,都比刚刚开始的时候顺利的多了,虽然他总是很温和的微笑着,但是,我听他的老乳母说,他刚刚失明的那几天,一直不停的在打翻桌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自暴自弃的消沉了很久,为自己失明,也为没有救回那个无辜的孩子而自责。特瑞西亚斯是会哭的,但他只会躲在一边默默的自责难受,然后再用微笑面对其他人。

他拉着我在底比斯热闹的街道上走着,“阿尔克涅,那边应该有人在卖漂亮的玫瑰花吧?”他这样说道,我顺着他脸对着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女孩子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一定很漂亮。”他笑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闻到了玫瑰的香味。”他招了招手,那个孩子飞快的跑过来,他把一整束玫瑰都买了下来塞给我,“拿着吧,回去装饰在大厅里。”

“嘎?”我愣了一下,“不是送给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