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睁大了眼睛,这才发现面前来人并不是林如海,脸上便有了一丝羞恼和难为情。
甄士隐对于孩子是最没有抵抗力的,见柳湘莲如此,心中不乏一丝喜爱。
若是说在甄士隐的眼里,就算是有孩子在他面前上房揭瓦,估计他都能看出这孩子只是过于活泼了些罢了。
下人上了茶水,甄士隐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些路上走了多少天呀,是坐般出的京城还是走的陆路。
有些问题他不是不好奇,不过他想着一会儿看了信的林如海是一定会问的,所以体谅面前的少年,便没有多问。
果不然其,半盏茶不到林如海便疾步走了过来。
柳湘莲见礼后,林如海果然又问了一遍细节,比如何时出京城的,又是在什么地方听到了行刺的消息,那些人还说了什么没有。
柳湘莲一一作答后,林如海细想了一番,便请柳湘莲去客房暂歇。柳湘莲来之前就想到了林家会有的反应,于是也没有多说,便跟着下人离开了。
“行刺的刺客出自江南地界。”以那少年所说,再加上现在已经过了头七,那么刺客如果从京城出发,再快的脚程也不会快过少年这许多天。
“嗯,现在看来,若这柳姓少年所言非虚,那么这便是京城有人与扬州这边沟连在一起,飞鸽传书下达的刺杀命令。”能养信鸽的人家在这扬州应该没有几家,好查也难查。
“也不知道此事会不会就此罢手,还是不能善了。夫人”林如海想到贾敏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停顿了半晌,这才又继续说道,“黛姐和砅哥儿稚年,老夫就怕那起贼子不会善罢甘休。甄兄,老夫死不足惜,就只当,只当以身殉国了,可是这一双儿女如何放得下。想我林家宗族凋零”
砅哥儿便是林家的哥儿,这是贾敏去的那天晚上,俩夫妻在晚饭前定下来以后都这么唤他的。
林砅已经到了三岁上下了,总不能天天的大哥儿,小哥儿的叫了。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现在想来林如海的心中便异常的难过。
生死无常,唯留回忆。
“大人的心情,甄某深有体会。只是如今情势不明朗,也不敢多做计较罢了。听大人话中之意,似是想要送姑娘和砅哥儿离开暂避。只是若是”
甄士隐话中之意,他便是没有说出来,林如海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若是真的将儿女送出府,在守护上势备会弱了一层,那时只要将两个孩子掠了去,自己岂会不投鼠忌器。
可自己总要为林家留下后才是。
甄士隐低眉想了想,只得张口劝道,“我知大人报国之心,只是大人也要为自己和林家多做考虑,现在皇上的众位皇子都已成年,争斗已然趋于烈火燃焚,大人何不借着这一次的刺杀事件告了病退呢?
便是不说这些,大人也是知道的,这巡盐御史的官职何时有过善终的?大人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一想已经去了的夫人,以及年幼的两个孩子呀。都说君子不议人长短,只是今天甄某却不得不当一回小人了。
当年甄家遭难,我带着财产去投奔岳父,哪知岳父见我狼狈来投,不但疾言令色,又极尽鄙夷。将我家中财产坑尽,只许了我一间茅屋,几亩薄田。想我甄家,当初也是姑苏城内一等一的人家,却最后落得如此境处。
这些也罢了,只是这般倒也能忍。可岳父仍觉得我是无用之人,时常言语冷讽,又私下里游说内子握产改嫁。内子不从,便对内子不假辞色
自古以来,怀壁其罪。林家财产颇丰,姑娘和哥儿又是这般年纪,正如那怀抱金砖的三岁小孩处于闹市,财帛动人心呀。
大人的外家,曾听内子提过是京城的荣国府。那国公府邸,规矩想来也是严苛。只是听内子说,夫人的母亲几近八十高寿,膝下两个儿子也是年过半百。两个孩子听说自出生起便不曾与那边的亲人见过面,感情必然不深厚,若是起了什么心思,到时大人若是再有个万一,让两个孩子又能依靠谁去。谋财害命,古今皆是。”
林如海确实有想将两个孩子托送到京城外家的意思。可是刚刚想了这个念头没多久,就被甄士隐现身说法了。
甄士隐对他岳父的怨怼之情以及他岳父封肃做的事情那真真是罄竹难书。这些毫无遮掩的都说了出来,并且又说了一番荣国府也可能同样靠不住的话,林如海就是心再大也不可能不多想想了。
甄士隐一直很感谢林如海夫妻俩个帮着提前将闺女救出火坑,此时也是真心实意的相劝。
林如海为官多年,如何听不出来真心还是别有用心。一时间倒也起了辞官归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