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上午十一点整，地点是春雨的船上。

什锦平躺在榻榻米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其实她什么都没有想，更没有想“啊大姨妈好久没来临幸了啊”之类的事情。其实她没有赖床的习惯，只不过昨天晚上睡得很不安稳，梦到一些事情……

什锦抬手往眉心按着，眉头还是不由自主地皱起来，回想起昨晚的梦依旧一身冷汗。其实真正的噩梦不会有什么可怕的怪物，或者狰狞的面孔，什锦只是在梦中看到了一些清晰的影象，却足够勾起她生命里最恐怖的回忆。

浸染血色的沙滩，还有带着腥臭的海风。什锦梦到的是爷爷在海边的小别墅，正是他死之后的场景。梦中她跪在冰冷的沙粒上，面朝着海天一色烟灰的大海，头发被海风强烈地卷起，时而有一两撮拍打过来，脸颊被撕扯得非常疼。

神威站在他身后，依旧是那副平常笑眯眯的表情，什锦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重新回顾一遍爷爷的死无疑是世间最残酷的事情。她隐约感觉到神威在她身后张嘴说了什么，什锦扭头看过去，只见到神威嘴巴张张合合，耳边是呜呜直叫的风声，她却怎么样也不能从风中听到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他￥……杀……”

那个红发的少年，表情是从未见过的不屑与讽刺，仿佛在嘲笑她的懦弱。什锦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开始害怕，她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又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直觉上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吧，也许真相不是她想的那么美好。

神威从接待室回来之后就看到什锦这样躺在被子里面，灯光阴暗，小小的一团，像猫咪一样蜷缩着。但是是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么，总觉得那家伙是被某些东西吓到僵硬得不敢动弹。

害怕这种情绪神威可能是从来没体会过，就算阿伏兔严厉警告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上面的人为什么要设法除掉你”的时候，这个粗神经的呆毛货也只

是云淡风轻地回了句“难道不是因为夜兔食量太大，他们负担不起吗？”

从某种意义上，他知道自己的饭量很大会惹人憎恶，还不算太坏，只不过这人再多点儿自觉那就更好了。

“怎么了吗？是不是饿了？”

……

……

什锦听到轻松愉悦的声线这样问的时候，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两句诗词——“洛阳亲友如相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

……

啊，她一定是坏掉了。跟吃货待的时间长了，她自己都要变成吃货了。

她撑着柔软的被子从被窝里挪出来，室内昏暗的光线刚刚适合睡觉，更不会因为太久在角落里待着，让人产生眼睛刺痛的感觉。当然啦，这里是春雨的贼船，是行驶在黑暗的宇宙中的海盗船，太阳的光芒无论如何不能到达这里……只不过什锦还是更喜欢阳光明媚的样子就对了。

“唔，你回来了……”什锦没有回答问题，因为神威只是单手撑着下巴坐在窗户那里，目光落在窗外没有看她。什锦也没有去靠近他，这样含混地说了一句之后，室内便陷入一阵沉默，她低着头咬住嘴唇，思想还没有从那场真实的梦境中走出——那滩血迹，是在记忆里真实存在的。

“阿威……”什锦想了大半天，还是开口了：“我今天看到有个奇怪的人……”她本来是不想说这话的，但是总觉得有必要问问。

“嗯？”红头发的少年扭过头来看向什锦，眉眼弯弯：“阿锦想说什么？”神威难得有思考一些东西了，只不过怕是思考晚饭吃什么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今天看到一个穿灰色袍子的人，总觉得他很眼熟。”其实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更早的夜兔的星球上，只是她没有说，或许是她看错了呢。但是只说了这一句话她就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看到了又怎么样，对方也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不是吗。于是她沮丧地低下头——有些时候只靠感觉来判断并做出决定，果然是不明智的：“唔……”

“咦？”神威显然没明白她到底想要说什么，或者他的脑子都是用来理解食物的想法了。

果然吧，也许根本没有那个灰色袍子的家伙……什锦如此想着，对着神威坚定地摇了摇头，只当自己是眼花：“没什么，也许是我看错了。”什锦压下内心的不安，站起身，对着窗边的

人绽开一个微笑：“借我厨房用一下吧，想吃什么？”

“嗯~炒饭_。”神威目送着她走出门，重新把脸扭向窗外，那里漆黑一片。

——宇宙里永远都是夜晚，随处充斥着随时能够吞没人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