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另一个年轻弟子驳道,“流时师兄是咱们第三代弟子中天分最高的,怎么可能轻易投了邪修?”
“这和天分没关系吧?”那名声称自己看到的弟子,争得面红耳赤,“十七师叔的事对他打击这么大,就算堕魔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另一名弟子便道:“十七师叔的枕潮剑还被他带走了呢!以前我上过十七师叔的剑术课,枕潮剑要是出现了,我能感觉不到?”
“拿走不一定要用吧?”
司青岚见他俩争得快打起来了,头疼不已:“好了,都给我安静点!”
两名弟子怏怏闭嘴。
“流时那孩子,性子确实……”司青岚也有些黯然地低下眼帘,“十七不在了,也是我们没能顾好他。”
步九八便撇嘴嚷嚷:“是他自己执意脱离师门的,关二师姐何事?”
衣轻飏与他碰了下水袋:“英雄所见略同。”
叶九七扶额:“你俩就别瞎掺和了。”
司青岚黯然过后,抬起脸时已恢复往日神态:“流时若是真的堕魔了,我们能救便救。不能救,便看他个人造化了。战场无情,我们也没必要手下留情。”
“他自己的路,我们终究不能替他选的。”
说到末一句,司青岚忽然忆起那日山洞里,十七流着泪要他们杀了他的那一幕,不禁万般怆然。
弟子们也停下说说笑笑,脸上神情各异。
三日三夜的厮杀,终究也让这些不沾纤尘的高门修士们认清,战场是真的会流血,会牺牲的。
一定要这么做吗?
只能这么做吗?
这一战,或许每个人皆在心中叩问过。
但很快,他们又都在心里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下去。道不同,立场天然即不同,就算没有大劫悬在头顶,也终将为了各自信仰走到这一步。
第二日的攻山之战中,流时还没见到。
倒是山头上督战的那位,竟是魔尊长乩本人。
魔修妖修们沸腾了不止一个度,就连玄门修士们也有些慌手慌脚。
楚沧澜单手扶劈云刀,击退一圈围拢过来的魔修后,于满目疮痍的战场中长身而立,抬首远望浮幽山上那人。
长乩的目光也正落在他身上。
二人目光久久相对,谁也没有错开。
楚沧澜再一次意识到,他眸中意志之坚定,甚至远在自己之上。
长乩忽地抬起手,轻飘飘往下一落。那道纤长手腕上的银圈在楚沧澜眼中一晃,他甚至能听清那道清脆的铃响,是那么悦耳。
只是,这是下令的手势,杀戮的号召。
新一轮邪修自山口涌出,楚沧澜转眼便重又没入包围之中。
那一天,双方的边界前后不断反复。直至夕阳,楚沧澜已满面满手皆是血,只记得出刀抬刀的动作。身边的同门,也渐渐只剩零星的几个。
麻木地回到营地,掬起一捧水擦净满是血污的脸时,楚沧澜才渐渐恢复意识。
这样的杀戮到底有什么意义?
楚沧澜不明白,缓缓仰头望向星空。星星们以某种特定的规律排列,闪烁在隆冬的夜晚。极北的浮幽山又开始飘雪,四季往来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