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犹豫了一下,衣轻飏也跟着喊了一句。
云倏淡淡颔首,风一阵路过又风一阵离开了。
衣轻飏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怎么感觉大师兄老是路过他这儿?
百里陵只是想来和衣轻飏交个朋友,如果说最开始是因为容貌被惊艳到,现在接触了衣轻飏这个人,就有了一定要和这种人做朋友的决心。成功和衣道友寒暄了几句,百里陵脸上带笑满意地离开了。
天阶大会后日才开幕,这几天鹤鸣山山上陆续齐聚各门派年轻一代修士。
云倏少不了要和大大小小门派的掌门们交接应酬。有些小门派脱胎于江湖武林,没那么多清规戒律,聊上头了还得喝上几盅酒,云倏少不了得陪上几口。
“大师兄?”步九八蹲在夜色寒风里,墙角逮蚂蚱。
见到大师兄披着寒霜而来,他还格外心虚将串好的蚂蚱往后一藏。这蚂蚱是他打算深夜偷偷回敬衣九九,以报白日「九七娘亲」一仇的。
云倏停下脚步,淡淡垂眸,眼睫染着倦怠:“九八,阿一呢?”
步九八瞥向欢声笑语的院里,“二师姐、几个师兄还有九七他们在里面呢,聊得可开心了。”
“为何不进去?”云倏淡声问。
为了抓蚂蚱啊。
步九八挠挠头:“里面闷得慌,大师兄,我出来透透气。”又忙转移话题,“大师兄你要进去吗?”
“……”云倏道,“嗯。”
他踩着步子沉入夜色中,步九八后知后觉嗅嗅鼻子,怎么感觉……大师兄身上有股酒味?大师兄莫不是喝醉了吧?
不会不会!看大师兄刚刚说话那样子,分明清醒得很。步九八摇摇头,继续沉浸于专门捉那种个大的蚂蚱,一边被夹得嗷嗷叫,一边幻想夜里衣九九摸到床上蚂蚱时的表情,乐得不行。
云倏进到院中,远处廊下阖上的窗棂透过明黄光亮,欢声笑语渐渐近了。
云倏却沿着墙角走了一会儿,垂着眸在那一阵笑语中清晰辨认出阿一的声音。
他靠进墙里,微抬起下颌,阴影将他全身笼罩入月光所无法企及的位置。酒意微醺的暗色里,他仰着的眸子倦怠而又清明。
聆听着那道熟悉的少年嗓音,稚气将脱,略有变声期的沙哑,云倏的眸子里闪过难耐、渴求与压抑。
他倾听那道声音,本以为自己便会得到满足,却终究只是饮鸩止渴,难得满足。
喉结吞咽了一下,他干渴得厉害,若不是靠着墙,只怕站也难站稳。
这功法……着实厉害。
逆转阴阳,调转两位,使自身阳清之气去换取对方阴浊之气。每至夜深,便是最难耐时。
这一世重来之时,这功法便开始练起了。但是,之前的渴求总归是轻易便能压制下去的,云倏擅修道心,擅坐忘,擅清净,连心魔都能压制,何况区区欲求。
可自山洞一场荒唐后……这功法便愈发厉害。
得到一点满足,便欲壑难填。
且这功法明显受主人心境影响。浅尝过那一次后,本以为可以压抑的情感汹涌溃堤,他撑着剑在这场汹涌的漩涡中心苦苦支撑。欲求越浓,压抑越深,却再铸不起堤坝,只能任自己独木而支。
云倏单手捂住脸,捂住阴影中眼眸那一闪而逝的脆弱。
苦苦压抑的欲求与难得解脱折磨着他时,一股近乎自虐般的快感却使他得到病态的满足。
他甚至苦求着自虐。
在三清境时,他无欲无求,永守孤寂一遍遍诵着晦涩的大道之经。在凡间游历时,他清贫只剩一双布鞋一身敝袍,路过无数的人,走过无数的故事。在清冷的山洞时,他守着那一石床的孤冷,而不敢上床去重温曾拥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