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七还说,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养一只兔子,最好右耳朵上要像他一样有个小红点。十七在课堂上悠哉哉地讲书,而他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九七抛小纸团,上面写着:“养兔子确实好,养肥了就可以烤来吃了。”
他又想起六儿的那碗清水面,煮给他的永远两个蛋,不加芫荽多加葱。二师姐面带慈爱地坐他身旁,一边看他吃饭一边说:“慢点吃,别急呀这孩子,真像上辈子饿死鬼投胎来的。”
他最后想到了大师兄。
他想起最后见他的那一面,是在一次外出历练时。
他们二人关系并不热络,只有师兄弟的互敬互爱。而那时是因为其他同门去了前面,他们二人落在最后,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回去后,我便要闭关了。”云倏负手身后,缓缓同他走着。
衣轻飏怔了怔,有些讶异于大师兄主动与他搭话:“大师兄您……是要准备渡劫飞升了吗?”
云倏摇头:“不知道。”
衣轻飏顿了顿,“那您要闭关多久呢?”
云倏同样回答:“也不知道。”
这下衣轻飏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
云倏忽然停下了脚步,侧首面向了他。衣轻飏忙不迭也停下脚步。
“怎么了,大师兄?”衣轻飏不解。
“阿一。”云倏平淡无奇地叙述道,“听说你此次历练,体质问题忽然得到了改善。”
衣轻飏如实垂首道:“是,大师兄。正是在前几日,我们去往苗疆深山时,我误在瘴气中与你们迷失,昏迷了几日,醒来后体质便得到了改善。”
“可有什么不适?”云倏冷淡地问,彷如师兄对师弟公事公办的关心。
衣轻飏摇头:“暂时还没有。”
“既如此,机遇难得,我知你素来刻苦,更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云倏深深看了衣轻飏一眼,“但机遇可以得来,也可以随时被夺走。阿一,你要时刻记住,唯有你的心,是旁人想夺也夺不走的。”
“你要……好自珍重。”
衣轻飏当时听得不仔细,只一门心思放在如何找机会问清楚大师兄要闭关多久上,可等他鼓足勇气要再问时,大师兄已回过头,往前走了。
……
金丹也好,性命也好,名誉也好,同门的信任也好。
就在大师兄闭关不过五年的时间里,他就被人夺走了一切。
衣轻飏竭力向头顶伸手,幽火却一点点从他的手臂灼烧尽他的指骨。
“阿一,你要时刻记住,唯有你的心,是旁人想夺也夺不走的。”
衣轻飏不断下沉,恍惚中听见大师兄的声音不断在耳边盘桓。
“你要……好自珍重。”
他渐渐厌倦了灼烧,也渐渐厌倦了生长。有时,二者同样的疼痛,让他分不清自己的皮肤是在被烧尽还是在生长。仇恨与珍重,二者同样的疼痛,也让他逐渐分不清,自己是在恨谁还是在爱谁。
可有那么一个声音在不厌其烦地与他说。
你要……好自珍重。
这世上还有人,或许还有许多人,希望你好自珍重。
哪怕最后只剩下你自己,也要好自珍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