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杏花开败了。
二少爷卧在床上,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白光。他打着哆嗦,不停地咳嗽。
咳着咳着,他想起无数个难捱的冬天,还有红枝冰凉的脚丫,炉子里烧红的黑炭。突然间,他觉得没那么冷了。
二少爷知道自己快死了。
应该是报应,他死时,他唯一的小丫鬟也不在身边。
外面的门被人打开,敞露一寸天光。
二少爷撑开眼去看,进来的是他的姆妈。他咧嘴笑了笑,咳出的血落在了被褥上。
他撑着一口气,等到今天,只是想找他的姆妈交代后事。
姆妈冒着被主子责罚的危险进来,见到二少爷的样子,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少爷,您还有什么事,便告诉老奴吧。”
二少爷向来不喜别人哭,但死到临头,他那些无用的规矩也少了。
他只是轻轻地说:“我娘死的早,现在我也快死了。我在想,我生来便是个讨人嫌的命,我娘讨厌我,因为有我,她才会被接进王府。大哥讨厌我,没了我,他就是真正的大少爷。我爹也讨厌我,因为我,抢了他爱子的位置。”
“我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不让那些人顺心如意。如今我要死了,算是一桩让所有人都开心的事。”
二少爷捂住嘴,剧烈地咳嗽。
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阵,旧褥子上滴了很多血。
咳完后,二少爷抬起未曾染血的那只手,拿起枕头,底下有一叠发皱的银票。
他对姆妈说:“阿嬷,我本是命贱之人,死了便死了,也没什么遗憾。唯一舍不下的,便是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她还这样小,我还没将她许配给一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