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了许久的弦突然便断了,糜芜连忙偏过头,飞快地在肩上蹭去泪水,再回转脸时又是笑容满面,点头道:“我都听陛下的。”
“好。”崔道昀道,“那两道圣旨你拿着,等想好了用哪个,就把另外一个毁了吧。”
他像是用尽了力气,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喘息着说道:“你回去吧,让他们,都进来。”
糜芜握住他的手,轻轻放回他的身侧,起身往外走,才一出门,忍不住扶住墙壁,眼泪断了线似地往下掉,身边脚步声匆忙,皇子和妃嫔们急急往里面去,背心上被轻轻拍了一下,抬头一看,却是崔恕,喑哑着声音向她吩咐道:“别走远。”
他抬步进门,平金软帘落下来,挡住了里面的情形,糜芜怔怔地走去屏风后面坐了下来,耳朵里捕捉着间壁每一个细微的声响,脑中在不停地转着,可是思绪飘忽的抓不住,只是一片空白。
就这样不知道坐了多久,午膳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始终放在桌上没有人动,末后宫人进来点烛,更鼓幽幽地敲响,再后面谢庭和陈清和等重臣夤夜赶来,间壁的声音高了又低,低了又高,直到最后,崔恕探头出来,急急叫她:“进来!”
糜芜跳起来,飞奔进去时,二更鼓恰在此时敲响,崔道昀瞥她一眼,断断续续说道:“六郎,照顾好她……”
声音突然停住了,周遭有片刻的寂静,糜芜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站在那里望着,可皇帝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不知是谁第一个哭出声,跟着周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痛哭声,糜芜只是怔怔地站着,脑中一片空白。
许久,才有一个声音从心底响起来:从今往后,再没有人给她撑腰了……
天色大亮时,遗体装裹已毕,移上了灵床,宗室百官齐齐跪在孝幔后面,谢庭宣读遗旨,太子崔恕在灵前即位,换下斩缞凶服,戴上帝王冠冕,山呼万岁之声里夹杂着低低的哭泣声,泛黄的粗麻孝服映着殿外白茫茫的雪色,钟声当当地响起来,僧道的诵经声低缓悠扬,糜芜低着头 ,心中一阵茫然。
她还是不能相信,皇帝就这么没了。
直到第三天,跪在灵前烧晨昏纸的时候,糜芜抬眼看见浑身缟素的崔恕跪在最前面,这才突然意识到,皇帝已经走了,今后她又是一个人了,再没有一个可以让她安心的人在身后默默地支持了。
和着四周的举哀声,糜芜痛哭失声。
……
眨眼已到了百日除服之时,春日原是和暖,脱下沉重的缟素衣裳,换上素服时,原本应该是轻松的,可糜芜却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