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押进牢房时,荀攸明显蹙了蹙眉头。思及君子当处变不惊,如今既已为阶下之囚, 倒不如活得随性自在些,荀攸一声不吭地寻了块草席而坐。
他身上的官服早已被人扒下,如今仅着单薄粗陋的囚服, 可就算如此,他却仍是从容不乱,半分为人鱼肉的自觉都没有。
只听一道格外清脆的“咔哒”落锁声, 瞧着狱卒面无表情地抬步离去,荀攸吐出一口浊气, 正要向里靠去, 放在席上的手指却无意间触及一片温热的肌肤。
荀攸心下一跳, 忙起身查看。就着顶部熹微的光亮,荀攸终是瞧清卧倒在席间的那道人影。
他的嘴角还淌着血丝, 甚至胸口还插着一只白羽尾翎的利箭。箭头已全部没入对方胸口,由于箭伤的缘故, 对方身上的衣物并无变化,像是被人随意扔到此处,至今未醒。
郭瑾?!
荀攸忍不住伸手触上对方的额头, 很烫,就连脸颊都红闷地厉害。这样不行,荀攸如此想着, 忙行至牢房门口,顾不得君子仪态,他拼命敲击着铜锁,并哑声高唤。
本以为必无人响应, 谁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一位黝黑瘦高的狱卒应声而来。荀彧见对方目露不悦,忙讨好道:“在下自知行为欠妥,然好友重伤未愈,若无伤药,恐有性命之忧,还望阁下开恩,赐我一些药草。”
来人先是瞥了眼荀攸,然后才将视线挪至郭瑾面上,就在荀攸以为机会渺茫之际,对方却破天荒回问一句:“这位可是颍川郭郎?”
荀攸颔首称是。
对方沉默片刻,也不言语,只低头匆匆而去。一个时辰后,荀攸自再次归来的狱卒手中接过一瓶新鲜捣碎的伤药,未及道谢,对方便快步掩面而去。
荀攸上前将郭瑾扶正,郭瑾气血不足,根本没有一丝力道,因此刚被扶起便再次闷头栽进荀攸怀里。
嗅着对方身上的血腥气息,荀攸脑中不由回想起董卓寿宴当日此人当庭骂董、慷慨陈词的场景。他突然就有些心疼,原是自己错怪了郭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