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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骜亲自抵达香江沙角开发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开工才半个月,自然是任何地上固定建筑的影子都看不见,还在做三通一平呢。不过所有施工人员都干得热火朝天,仅仅靠彩钢和角铁搭建起来的临时项目指挥部门口,开辟了一间招人的办公室,结果就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所有人都知道,距离厂子开工可能还有大半年,乃至更久,但是都想先来通过一下初试,拿个报名资格。

顾骜自己不会往人堆里挤,就直接问陪他视察的张仲谋要现成的招工办材料。

“顾生,您要的统计表,有今天和之前一周的数据。”张仲谋很快搞来了他要的数据。

顾骜扫了几眼,发现几乎没有35岁以上的人。而且有一小半都是抵港不满5年的内地读过点书的新移民,其余人也都是内地来的、不满10年,只有一成多是香江本地土著或者移民二代。

顾骜看着报表,略微自嘲地笑道:“看来这个问题,全世界都一样呐——你爹是农民,你才会愿意当工人。如果你爹已经是城里人,是工人,那做儿子的怎么也想摆脱工人。如果老一辈是在小一辈已经出生后、才从农民变成工人的,小一辈孩童时期吃过一点农民的苦,那还有点转机。如果小一辈出生时,他爹已经是城里人了,那他这辈子怎么都不会看得上做工人的。”

张仲谋乍一听,有点想反驳,不过稍微过了过脑子就忍住了,他知道顾骜说的是大实话。

“这是没办法的,一个国家要搞制造业,肯定得指望有农民源源不断进城变成新市民。只有第一代会对新环境感恩戴德。第二代肯定会觉得这一切是他天生应得的,不是需要努力的,是‘天赋人权’。他如果努力了,就该有更高社会地位的身份。欧美国家也这样,我在德仪这些年,见得多了。”

顾骜点点头,回过身来,屏退左右,然后对张仲谋露出残酷的一笑:“张叔能认清这一点,那就最好。那我也就摊牌跟你明说了,以香江的发展,香积电最多在本地搞20年,以后我还是要迁回内地的。

这前20年,香江有竞争优势,一来是人力素质确实暂时比内地高,二来是眼下中国的半导体工艺和装备制造业跟外国差距还太大,国际关系也不够开放,在香江的话,至少被掐脖子的风险比内地小很多。

未来,香江的人力素质优势没了,内地的装备制造业和工艺落差也补回来了,我迟早要迁回去大部分的——

香江的地价贵,我至少还可以确保沙角和打鼓岭的地价压住。可香江已经不允许新移民血液流入,这一点我是无法改变的。而内地的大城市,未来至少50年,都是有偏远省份读书好、人机灵的初代从农村出来的吃苦耐劳人口流入的。”

顾骜说“最多20年”,那还已经是托词了,实际上他觉得等将来中国加入了wto,国际贸易合作环境极大改善之后,就可以搬走了。

到时候香江的用工成本肯定是又贵又招不到真材实料的理工科人才,不光是没工人,连产线工程师和调试人员都不好弄。

除非香江能放开了对沙角、打鼓岭这两个新界北区区片的管制,任由它们与河对岸的特区实现全面的经济融合,允许内地廉价优质的理工科人才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