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来没错,可说的太过滴水不漏实在是不符合她十三岁的心智,眼下若想依附老太太生存,她便不能轻易就叫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沈老太太既能找过来问话,那必定是有人听到了她与沈今朝的对话。
“可是……”沈姝颜话锋一转,语气隐隐有了些委屈的苗头,低着的脑袋挤出了几颗金豆子,吧嗒吧嗒落在膝头的衣衫上,砸出几滴明显的痕迹来:“可我今日就是觉得委屈,我什么事没做她就来打我,她欺负我这么多年怎么就叫我说几句便要去告状。”
沈老太太眼中的疑虑终于慢慢散去,只拍拍她的脑袋,临走前对她叮嘱道:“若是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便来告诉祖母。”
回福寿堂的路上,沈老太太身旁跟着的是她陪嫁过来的贴身婢女,府上的人都得称一声杨妈妈。
杨妈妈沉吟片刻后,低声道:“老太太今日怎么想着去看看姝姑娘了?”
“我之前其实一直留意着,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沈老太太脚步缓慢,口中的白气在空中飘着,“那孩子打小没了娘,无人教养倒也是个头脑清明的。府中这三个丫头,大姑娘叫她娘养成什么样子了,虽说是我沈家长女,可半分没有高门千金的派头,简直将她娘身上的市井气息学了十足十,好在没有害人的坏心思,免得嫁出去还败坏我沈家女儿的名声。”
杨妈妈不明就里的慢下步子,“可四姑娘到底是嫡出,岂不是更……”
“嫡出又如何。”沈老太太摇摇头,神色略显严肃,眼里泛着水光道:“难道你忘了媛儿,入了那位的后院,还没两年就病死了,还一尸两命。”
“所以您才觉得姝姑娘合适?”杨妈妈大惊失色,她连连摇头压低声音道:“老太太可三思啊,姝姑娘到底是庶出,更何况这么些年来无人教养,根性如何还未可知,况且那位……”
沈老太太敛起心中悲切思绪,“放心吧,这孩子并非池中之鱼。”
临近福寿堂,沈老太太叮嘱道:“今朝的婚宴临近,你去把我准备的那份嫁妆给送过去吧,再派人前去南阳寻一对姓韩的夫妇,是时候该让府中的孩子们知晓些规矩了。”
沈老太太语气愈发苍凉,杨妈妈更是心酸。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与沈家前任家主鹣鲽情深一辈子的沈老太太,在他缠绵病榻不久于人世时扬言要殉葬,为何却在葬礼后短短数日便精神恢复如初。若非为了沈家与那位的约定,只怕是如今的沈老太太早已是一抔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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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太太离去时那个眼神着实惊到沈姝颜,似感慨似欣慰,又像是口渴的人找到了盛满水的瓢,那个目光直到躺在被窝里都叫她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