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道:“刘家这大媳妇是痨瘵……”
他顿了一顿,大叹一声,“没得治。”
最后那句说得极小声,可还是随着风吹进了跟出来的卞氏耳里。
“怎么会……”
卞氏如遭雷击,一双眼登时红了,“陈大夫您再好好给她诊一诊,别是诊错了,她身子那么利索的一人儿,刚刚都还下地了,还……”
陈大夫想说‘那是回光返照’,可话到嗓子眼,见几人这般苦色也是叹了一声,复进到屋里重新切起了脉。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卞氏绝望了,怕陈芳见着品咂出什么,侧过身子,拿帕子悄悄往眼梢掖。
可那细细的哭声还是漏进了陈芳的耳朵里,她若有感悟地唤了一声‘卞娘’。
卞氏赶忙整理仪容,忍着哭腔‘诶’了一声,“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么?”
陈芳摇头,“没有,我许久没这么畅快了……”
陈芳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释然的意味,“能这么畅快,死也无憾了。”
这话戳中了卞氏的心窝,她不禁拔高了声调,“瞎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你长命百岁!福寿延绵!”
之前多可气的一人儿啊,现在死气爬上了脸,怎么看都叫人心生怜悯。
沈南宝也忍不住哽着喉咙安慰:“是啊,陈婶,你别想太多,你好好躺着把病养好。”
说着话,风月不知从哪儿拿了引枕,很是体贴地让陈芳靠。
陈芳谢过风月,转首看向了沈南宝,“萧夫人,小的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沈南宝默了默,想说什么事病好了再说,可到底还是哑着嗓子应了她:“什么事?”
陈芳两眼迸出一点泪光,“小的想托孤。”
卞氏炸了,“你瞎说什么呢!”
风月刀子嘴豆腐心,听了这话不免呛道:“陈婶!我们夫人又不是活菩萨,你怎么什么事都逼着我们夫人来兜呢!”
陈芳笑,“可不,小的坏极了,总爱逼人,也总爱叫夫人难堪。”
风月齉着鼻道:“你既晓得,那你就别强人所难,自个儿好好的将病养好,自个儿养你自个儿的侄女。”
话音刚落,一直不吭声的沈南宝突然说:“好。”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反应过来的卞氏终于是忍不住了,一阵一阵,摧肺毁肝似的啜泣起来。
陈芳在这样的境况里撂了被子,下地就挣着要给沈南宝磕头。
“多谢夫人。”
沈南宝将她拦住,“你先别谢我,我就只帮你养这么一阵儿,等你病好了你再接回去自个儿养……”
陈芳不应这话,只双手加额,深深俯下了身,“多谢夫人。小的从前不该……”
“打住。”
沈南宝打断她,“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再提没意思。”
陈芳心口堵得疼,一波波的苦涩直往嗓眼子呛。
一旁的卞氏倒在这时开了腔,“刘恽……怎么办?”
陈大夫也是有眼力劲的人,听到这话,便走了过去给地上刘恽切了一脉。
尚有脉搏。
不过甚是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