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是酒蒙子,沾酒就醉不说,还犯浑。
桉小娘子因而看向了一壁儿的方官,“再待下去,怕是要失体统了,你带她下去,也不要说吃醉了,就说更衣,免得招些麻烦。”
方官道是,从桉小娘子手中接过沈南宝。
两手相触间,桉小娘子只觉得手上过了道砂,粗粝粝的,她不由一怔,抬起头看向方官。
方官仍垂着头,浓黑的眉目落在烛火里,浮光掠影,叫桉小娘子看不清什么神情。
等再回过神,沈南宝已经被方官扶着,跌跌撞撞出了殿门。
永诚帝姬这时划过来眼,惊异了句,“永乐怎么走了?”
桉小娘子捺下心中的疑惑,笑着接过茬,“更衣去了。”
一脚踏出殿外,迎面而来的风,跟兜头的凉水,浇得沈南宝浑身一个激灵,激灵后也舍得睁开了眼,“这好端端的,怎就出来了。”
方官那张方正的脸浮现出一点苍凉,“帝姬,您吃醉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沈南宝跟斗鸡似的,倏地挺直了身,昂首道:“我没有!果酒罢了,我还能喝醉的!”
一壁儿说,一壁儿攘开了方官。
方官猝不及防,被攘了个趔趄,等站稳了打眼一看,就看到沈南宝扭过了头往垂拱殿走,平常被她拿捏着身段没了,娇娇软软的走姿也没了,只剩下那跟校场操练厢兵一般无二的步子,直撅撅往前走。
一二一二,方官甚至能喊出拍子来。
方官再沉稳,这时也忍不住心急火燎了,忙踱过去拽住了沈南宝,“帝姬,错了,该往这边,这边才是会凤阳宫的路。”
沈南宝攫了嘴,“我不回凤阳宫,我要去垂拱殿。”
方官反应快,反正人喝醉了,说啥也是蒙的,所以当即就道:“那帝姬跟奴婢来,这边是往垂拱殿的路。”
沈南宝醉眼迷蒙地睇过来,又睇了眼前方,“胡嘴子!前方那么亮,宫里只有摆宴的地儿才这么亮。”
方官这下是说不出话来了。
要说醉,人脑子还没糊涂,晓得哪儿是哪儿。
要说没醉,这歪歪斜斜欲将仰倒身子,搁谁谁都害怕她吃个狗啃泥。
方官有些心累,手上却没闲着,搂过沈南宝的手腕,牵牙牙学步的小孩似的,牵着她缓慢调了个头,“帝姬,您方才不是说要更衣么?咱先去更衣再回去怎么着?”
这个建议不错,沈南宝采纳了,点了点头,顺着方官往回走。
结果,还没走出几步,沈南宝醍醐灌顶似的,蓦地一调头又要朝垂拱殿走,“不行,万一圣人借着我更衣的空当要那桉姐姐是问呢……”
方官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心道这话扪着怎么想,关了门怎么说,都成。就是不能在这儿说,妨不得遭人听见了,被攫了把柄。
方官也没料到沈南宝酒品这么差。
早知道这么差,她打死都不会让沈南宝沾半点酒的!
但现下后悔不成就了,好生把人撮哄回凤阳宫才是正理。
方官脑子疼,手上更使劲了些,“帝姬忘了?圣人去更衣了,您的桉姐姐好端端在宴上吃席呢。”
沈南宝‘哦’了声,慢吞吞了半天,却是一句,“那我也回去罢,好容易才见着桉姐姐,得多聚聚……”
方官听着,手上又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