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话着,两人走到了里间,妆饰过的珍宝阁,有一种精雅的况味。
简简单单的一杌子,上面潜心镂刻的花雕,还有毫厘不差的四时花束摆置,都能瞧出店家的细致功夫。
桉小娘子却不然,拿手挑了帘子,与她展示那‘十二先生’,“这是我从我爹爹那儿搜罗来的,你瞧瞧可好?不好,我另派了人去打造一副。”
沈南宝踯躅道:“你拿怹的?只怕是不好,还是还回去罢,不说我们只是摆铺子坐商罢了,便是这斗茶、点茶,要紧的是建盏黑釉、茶末水质、还有火候,至于茶具,略略即可。”
桉小娘子听出她话里的深意,眸子亮了亮,“照你这么说是极好的,想来也是,平日里我见他可宝贝着呢!宁可放着擦十遍也不愿用它一次。”
说着,拍了拍沈南宝的肩头,拍出一股豪迈壮阔的况味,“你且好生用,我那个爹爹,别平日瞧着是个酸儒,其实内子里,临到家撂了璞头就牛饮海喝来着。”
想来是个不拘小节的主儿。
沈南宝思量间,正要话,从旁蹿来一道声,“桉妹妹,宝姑娘。”
“宝姑娘,桉姑娘。”
沈南宝转过头,正瞧见宋京杭和傅尧俞立在隔扇外,惶惶天光落在他们的肩上,有一种‘鲜衣怒马’的少年稚气。
沈南宝看着有些微忪,反应过来时,傅尧俞已经面红耳赤地站在她跟前,扣着手,深深俯身,“对不住……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也没问过姑娘你的年岁几何,就这么贸贸然的叫了媒娘登门……”
大概是回想那事过于羞窘罢,连着脖儿也赤艳艳了起来,声也不成调,磕磕巴巴的。
“你兄长的事,也是因我的一时莽撞而起……我心念愧疚,所以,姑娘有什么要相帮了,尽可一说,我爹爹虽是封通直郎,不过区区文散官,但早些时候同尚书仆射还有些交情,若姑娘你有需要,我尽可请求我爹爹与那尚书仆射说上一说。”
沈南宝本听得心不在焉,但他说道尚书仆射,倒是抽冷子回过来神,“多谢了,之前那事,其实傅小官人不必在意的,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倒是我兄长……他平日里不拘小节的习惯了,若是有冒犯我替他向你赔罪。”
她说这话,一壁儿桉小娘子却冷啧了起来,“他冒犯他的,关你什么事,早先我觉得他还算尚可,而今瞧瞧他对你做的那些事……”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桉小娘子掩了个囫囵嘴,一霎刹性了。
倒是沈南宝盈盈笑着,“他说了,这入族谱的事得千挑万选的日子,不能差错了,不然便是叫旁人看的笑话,也是让考妣泉下有知,能有个安念。”
“我哪是那个意思……”
桉小娘子嘴抿了抿,大叹一声,“紧顾着说这些个做什么,正正好,他们今儿过来,就当是我们‘珍宝阁’的头客,妹妹你且给他们露一手你点茶的绝技?叫人大开眼界!”
说完,眼梢一眨,眨出轻泛戏谑的况味。
沈南宝却从这眨眼里咂出点心虚,还没想得陈展,桉小娘子就已把她推搡茶床边,并招待了宋京杭和傅尧俞二人落座。
沈南宝便叫风月伺候着,戴起襻膊儿,春雪般白的皓腕,便在天光的辉映下,雅致且优容地从韦鸿胪取出茶饼,拿木待制捣碎,并放在金法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