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宸进门时,正正好瞧见她这般的轻松貌,想起杵臼禀告的那些事,本来就沉郁的心愈发的沉了,一双眼也暗得不见光,唯剩下一张嘴浅浅地勾起来。
“满打满算,我只不见了你一日,你这就改头换面,瞧着恁般的高兴!是出去遇着什么好事了?”
沈南宝不妨他陡然进来,吓得一激灵,手肘差点打翻了红泥炕桌上的茶,她忙不迭护稳住了,转头大叹着,“大哥哥,这进来,怎么没人通报一声的。”
萧逸宸哪能听不出她话里那些小埋怨,暗啐一声小没心肝的,却负起手,操着一副沉稳的声口道:“这是我家,我走哪儿不需那些虚节。”
虚节。
敢情这时候就不需要虚节了。
那她上族谱呢?
怎么又要顺应体统了?
沈南宝暗笑他的言之凿凿,却看破不说破,重又拿起画样来拓,长长‘哦’了声,“那大哥哥过来是有甚么事么?”
萧逸宸在她拉长的声调里有些挂不住脸,“没事不能来么?我听说你打算着开家铺子?就在那什么九桥门?”
这事沈南宝没掖着,何况这事早先就有他的一臂之力,遂回答得很坦荡,“桉姐姐选的,我去瞧了那处,游人如织,正好足够我们招徕顾客。”
萧逸宸因她那句‘游人如织’眉头皱得更紧了,“招徕?郡王府到了一穷二白的地步了么?需得你这么抛头露面的?”
他说话愈发的阴阳怪气了,沈南宝睇了他眼,清丽丽的一双眉拧得麻绳似的,“得钱不拣主儿,需得是困苦了才惆怅兜里没子儿么?”
是啊,谁会嫌自己兜里满呢!
就是把兜撑破了都乐意。
但他是这个意思么?
他是不想让她出去这么露脸子。
也不是说露脸子不好,她长得这么好看,站哪儿哪儿都能亮堂几分,增色几分。
他是不想让旁的男子瞧见她。
就跟那谢元昶一样,都不知道要多出多少的黏糊事!
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沈南宝借着喝茶的功夫,从盏后面咕哝了一句,“到时候有叫卖的招徕,我只需偶尔去一趟清点账目罢了。”
萧逸宸脸色一霎霁了,说出的话却不甚满足,“你去清点做什么,这事叫上一个算账先生去记个四脚账就是了。”
沈南宝不搭碴,将盏搁上炕桌,撞出清脆的一声响,“大哥哥说了这么会子话,定定渴了罢,我叫风月给你沏一壶,您想喝什么?”
她不想和他说那事,却也不想就这么让他走了。
其实说到底,那日瞧见桉小娘子和宋小官人的相处,叫她艳羡的同时,也有了个警醒。
就是便如祖母说的,他日后还要娶人,也不乏会再遇见个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