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宸怔了怔,缄默了下来。
旁人都瞧着他雷霆万钧的怒意,却一点都不知道这些怒意下,他一浪一浪打上心头的愧怍。
因为这毒是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过去,也是他亲手推给她!
萧逸宸不由得哀声起来,“都是我不好,我怎不先尝一口?而今就不会是你躺在这里了。”
沈南宝忍着肚眼儿的酸疼摇头,还没开口,萧逸宸便替她掖了掖被褥,“你别说话了,妨不得急蹿了气血,这毒发得更快了。”
说着,觑觑沈南宝的脸色。
他早些年外戍时见过不少的毒,譬如他方才说的那些,见血封喉,人都来不及作反应的,就吐一口血的事,这命便如烟般一吹便散了。
所以当下瞧着人只是流着血,脸色也不过惨白了点,其它倒还算尚佳。
萧逸宸悬着的心这才稍微落在了肚儿上,不过还是转过身,吩咐方官去拿护心丹,然后满眼心疼的望住沈南宝,“你千万别忍着,哪里疼就说出来……”
风月也隔着床沿,一径的擦眼抹泪,“到底是哪个天杀的,要这么害我们姐儿,姐儿都这般苦了,还要叫她更苦么!”
绿葵和方官这时才听明白了,都失了声调道:“姐儿中毒了?!”
听着他们一递声一递声的说着,沈南宝直觉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咽不下去,也透不出来,差点就这么升了天去。
眼瞧着方官听着指派又将下去,沈南宝一鼓作气,从床上直起了身,“不用!我不用护心丹,也不用什么金疮药!”
萧逸宸捺了眉,“你别只瞧着眼下尚可,就和我闹小性儿,你都见血了,得好生周顾着……”
他一副长篇大论的架势,听急了沈南宝,梗着脖儿,红着脸膛道:“我这是‘月事’来了,不是什么中毒,也不是什么遭人暗算!”
这话撂下,刚刚还喋喋不休的两人噤住了,所有人都愕成了泥塑。
风月更是明显一怔,后知后觉想起从前听妈妈说过,这女孩要成为女人,且得历经三事,其一是及笄,其二是嫁夫,其三便是这来‘月事’!
风月当下一明白,那些什么愤慨啊、悲情啊,就跟豁了口的鹞子,从天远之外打着旋的急急落下,立马讪讪起来,就是那挂在脸蛋儿上的泪都有些碍事了。
倒是绿葵反应过来,忙忙朝那还愕着一双眼、杵在地心的萧逸宸屈了膝,“主子,您要不先去外头候着罢,小的先给姐儿换……骑马布,妨不得这腌臜染了褥子。”
不知道是怎么迈出门的,反正等萧逸宸回过神来,就已经站在了廊下,木讷讷地看着紧闭的隔扇,听着里内凌乱的足音……慢慢的、慢慢的,嘴角扬了起来。
原来是来‘月事’啊。
他从前照顾病榻的母亲,偶尔见识过。
那时他还不太懂,只觉得母亲及身旁的妈妈都遮遮掩掩的,甚至同他解释也解释得半吞半吐,说是什么,女孩成为女人的‘封堠。
所以,如今,她真真算得上是个女人了。
他忍不住笑,对着掌心那滩干涸的血,一张脸灿烂得形容绽放的花!
廊下一溜步声急急的来了,坤鸿扽着大夫喘着粗气的来了,“主,主子,小的叫大夫来了,小主……姐儿怎么样了?”
说着,视线划过萧逸宸的掌心,一道惊雷劈过脑子,炸得他满脸膛儿都是骇然,“这么多血!定是伤得不轻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