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葵虽还没厘清这些人,也不甚明晓其中的曲折,但听到末的那句,讶然了声,“老爷他怎么能这样?”
风月见惯不怪,哼哧一句,“更过分的事还有,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瞠圆了一双目,急赤白脸地跺脚,“真是天爷!天爷!是不是一大把年纪了,所以一张皮也被练就得百毒不侵,刀枪不入了?她怎么好意思说这样没脸的话!还有老爷,怎么能……”
抬眼瞧瞧,前日才甩的耳光还没消,而今又隆起来一个,简直不能见人了!
风月满心满肺的疼,从鼻腔里哼出一气,“小的先去找找还有没有什么膏药,姐儿先敷敷,再这么下去,到时候破相了怎么可好?老爷怎么这狠心呐!他……”
骂也没少骂,就是骂出朵花,还不是碍不着碧山长房的那位,沈莳就更不用说了。
遂沈南宝打断了她,只把拳虚虚拢起,“说就说,舌头还能压死人的么?反正而今所有的事都叫他们有得够呛,我们何必给他们那么点顺遂受。”
这么话着,进到了里间,没先敷药,反而叫风月打来了热水。
方官伺候在旁,一手托着巾栉,一手捧着胰子,然后就这么看着沈南宝把手放进铜盆里,一遍又一遍地搓。
搓得手都红了,方官也皱眉了,“姐儿,已经够了,洗干净了,再洗下去手要废了。”
沈南宝从那片潋滟波光里抬起手,对着明晃晃的烛火,翻来覆去地看,“干净了吗?我觉得一点都不干净,我现在都还能回味起她握住我手时,那黏腻的,湿漉漉的感受,就像跌进了粪坑里,从头到脚都让我恶心。”
方官比风月冷静许多,递上巾栉,眼瞧她擦了手,方道:“成大事不拘小节,恶心这么一回两回,她日后再也恶心不了姐儿您了。”
这话带着深意,沈南宝转过头望住她。
大概是方遭了掌掴,脸颊肿起来,碍着了视线,所以这么看过去时,方官在那片辉煌的地界了,神情都模糊成一团绰影。
沈南宝不由得眯觑了眼,从屉子抽了膏药过来的风月一把将她撼到杌子上,“是的!等彭氏,还有大姑娘那些账都清算完了,依老太太那性儿只怕是剩一口气吊着了,以后定定是恶心不到姐儿您了,所以姐儿您还是好好照顾着您这脸蛋儿罢!别留些疽,到时候照个镜子都回想起他们,把自己恶心到!”
沈南宝望着铜镜映着的那张秀面,秀面上有一双晶亮的眸,光落在其中像注入了微波,随着浓睫一扫,能横出一片楚楚秋水的况味。
她伸手扒了扒眼梢,不妨碰到了伤口,惹得她一阵儿轻嘶。
风月正给她上药呢,见她这样蹙了眉,“姐儿,您别乱动,妨不得真破相了!”
结果沈南宝只是一冷嗤,“破相得好,破相了,到时候往祖母爹爹他们跟前点眼,人就只想一扫帚赶你出去,什么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血脉那是绝绝没有了。”
话里带着气性,也带着说不尽的怅惘。
风月几人对视,皆从各自的眼中瞧出满满的莫可奈何。
只有沈南宝仍是在那儿扒拉着眉梢、眼睫,甚至偏了头瞧瞧耳廓,瞧瞧下颌。
风月回过来神,一手在掐丝盖里打圈,一手扳回沈南宝的脸直面自己,“姐儿,您使劲鼓捣什么呢!上药着呢!”
沈南宝被她猛地这么一下,甩得脑子嗡嗡的响,但嘴还活络着,唔了声,“我想瞧瞧我到底有哪几分像爹爹,他们方才咬着后槽牙,一副后悔生了我的样儿,我当时就在想啊,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刻,老天爷开了眼,能扒筋抽皮还了那一半骨血回去,我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儿,是不是活脱脱我娘的长相。”
往日油嘴滑舌的风月一霎噤住了,抹着膏药的手就这么支棱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