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这么礼数周到没得挑拣,又有一张玉琢的脸盘子,乖巧得叫沈莳不好冷脸子,又或是那话有些难以启齿,所以他眉眼打起了官司。
但不管再如何难以启齿,总归是要说的。
沈莳嗽了嗽,直翣着眼道:“你三哥哥的病你是知道的罢。”
沈南宝点了点头,“晓得。”
沈莳便迟迟的开了口,“你既晓得三哥哥的病,你也应当晓得你三哥哥病得有些严重,虽说这其中缘由……咱就都不去说了,就说一点,你三哥哥一向待你好,但凡有什么都得想着你,是不是?”
他说这话时,那双眼含了些殷切的望,和他平常展现的文人的清华气象截然不同,像是清池里掉进了染缸,把清澈见底的水渲染得一塌糊涂,叫人一眼看过去,就能蹙紧了头。
沈南宝很会作样,虽心底夷然,面上却透出和宛又有些落寞的笑意,“三哥哥是待我好,我也担心三哥哥的病,只是近来不知道怎么个的,我去瞧三哥哥,三哥哥总不愿见我,像……像我是什么瘟神。”
她陡然来这么一句,沈莳是没料到的,坐在圈椅里愕然地发怔起来。
还是彭氏接过了话,哀哀地笑,“宝姐儿,你这可是误会你三哥哥了,他是害怕过了病气给你,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晓得么?”
就是晓得,所以才费解。
他是因着什么?被胁迫了?被容小娘硬捺了?还是什么?
沈南宝垂下眼,并没回答她,但就着一棱一棱的天光看,能看得到那满脸的落寞。
沈莳原没想到她会这样,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儿就跟顾氏一样,是个没心肝的,是冰做的,别人对她怎么好,她只会觉得理所应当,不会因此感怀。
所以倬哥儿待她好,掏心掏肺的,他总是看不惯,叮嘱着倬哥儿多把心思放在制业上。
而今她竟……
沈莳眯了眯眸,不可置信,却又觉得这样也好,她既感倬哥儿的好,她便不能反驳。
要是反驳,就是没心肝,就是狼心狗肺!
这么想,沈莳便有了无穷的耐心,“宝姐儿,你母亲说得对,你三哥性子敦厚也良善,你又是他最爱护的,他定是不想过了病气给你,你也别多想了。”
她有一双慧眼,能看得清,就是那坐得端稳,笑得风光霁月的彭氏,她也依旧分辨得出那掩在背地里、不为人知的暗涌。
沈南宝翣了翣眼,漾出清凌凌的光,“爹爹说的是,我省得了,不会再多想了去。”
沈莳因而满意极了,从嗓子里振出一声声的笑,“你明白就好,既这么,我便要同你说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