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落空,殷老太太自然不好看相,一手被胡妈妈托着往屋子里走,转过头瞧见随后而来的彭氏和沈南伊,呵然的一声,“你好歹是当家主母,该有的威仪、手段到底都端出来,怎么任由小辈的胡闹,还闹到我糟老婆子这里来了?”
彭氏强牵了嘴角来笑,“母亲说得是,是我疏于管教了,日后我必定不得有错漏。”
殷老太太踩在光影错落的廊道,神情沉如凉水,“你哪次不这么说?又哪次真真叫我省心的?”
彭氏讪讪的,不敢回话。
殷老太太见她这样,不觉顺遂,反而心头拢了一盆火似的,愈发炽炽燃烧起来。
“我瞧你也快是要做外祖母的人了,所以总不好多诘责你,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你自个儿说说,近来这些事……就不谈其他的,便是伊姐儿这张讨嫌的嘴,你可曾管教过?”
翣了翣眼,见沈南伊绞着手巾,神情忿忿得厉害,殷老太太凉凉一笑,“我到底是老了,说的话没点分量,叫你们听着不加以重视,反横生出些不平来。”
沈南伊愤懑委屈,但克于殷老太太的威严,只得规规矩矩屈了膝,“祖母教训得是,我也自讨了许多苦头吃,一心警惕着,只是习惯了那么久,要改也不是一时能促成的……”
声音嗫嗫嚅嚅,哪里还有平日半点的趾高气昂。
随沈南宝登下石阶的风月见状,小声地幸灾乐祸,“叫她方才那般冷嘲热讽姐儿,现下自食恶果了罢!”
沈南宝眼波佯佯划过她半边红得能见血丝的脸,“管她们还不如管管你自个儿的脸,方才祖母的话没听见?女子容貌是大防,你挨这巴掌挨得这般厉害,就不怕毁?”
风月不以为意,“反正小的只想一心侍奉姐儿又不嫁人,毁容不毁容有何妨的?”
说话间身后有人接过话,闲闲且恶毒的语气,拖长了声调道:“好个衷心的丫头,怪不得你主子能为你动手呢,不过你家主子日后嫁给人作妾,你这毁了容的贴身丫鬟会不会吓到主君,叫你家主子坐冷板凳?”
沈南宝转过头,看到容淇漪汹汹着一双眼走来,一旁跟着容氏等人,沈文倬还是那副丢了魂魄的样儿。
不由得,沈南宝又想起先前容淇漪在堂内撂下的那些厥词,心头愈发怜疼起沈文倬,脸上却淡淡的,“漪姑娘关心我,还不如多操心操心自个儿罢,瞧瞧这一脸肿的,大姐姐都要借赛神会和谢小伯爷更进一步了,你还得紧关在屋内不敢得见天光呐。”
轻轻的声,如微风轻拂,却叫容淇漪猛地一怔,“赛神会?他们约好了么?”
发觉自己又被沈南宝牵着鼻子走,容淇漪恨恨皱起了秀眉,“我且告诉你,你别肚里弯弯绕绕的,盘算着让我做你那个出头鸟,没这个可能。”
容氏因着先前沈文倬的事,对沈南宝忌惮大于感激,现下瞧见侄女也被她拉来做那个鹬蚌,一双眼躲在扇影里起起伏伏得厉害。
“四姑娘,你方方才遭祖母叱咤了一番,现下又何必说这样的话争些口舌之非,都是一家子,和和气气的不好么?”
语气柔柔软软的,绿柳拂春波的况味。
沈南宝在刺目的天光下眯了眼,“容小娘说得对,和和气气的最好,我也是担心三哥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