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着,抬袖擦起了眼,“但老天爷不愿放过我,叫我的倬哥儿受了病,害得我这几日都辗转反侧,这不,今个儿一大早便奔来了府上想要瞧瞧我那可怜的外孙孙,大着肚子伶仃的婗女。”
她哭得伤心,却并没嚎,很能引人动情。
沈南宛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外祖母,您快别说了,我小娘要是听到了,心底定难受得慌。”
说是这般说罢了,那哭腔比申老太太还重。
沈南宝自然没错过彭氏那一霎僵硬的笑容,沈南伊那脸上五彩斑斓的神情。
殷老太太呢,到底经事几十载的人了,到底懂得调和,将锦帕往眼梢掂了掂,只管劝慰:“老妹妹,你听听宛姐儿的话,可不能再哭了,叫容小娘听了不好。”
申老太太擤了擤鼻子,“老姐姐您说得是,可犯困的哈欠、伤寒的咳嗽都忍不了,何况这令人悲恸的事?幸得好倬哥儿他们不在,不然叫他们看着真真是害他了伤心了! ”
沈南宝听到沈南伊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声嗤,避嫌似的嗽了一声。
那坐在婆娑光影里的容淇漪便瞠大了目看着沈南伊,“大姑娘,你这是什么模样?那可是你的三弟弟,他遭了罪,被人毒害,你就冷着脸子旁观地哂一声么?”
沈南伊暗室亏心地嗫了嗫,“你眼珠子遭泪迷蒙得瞧错了罢!我什么时候哂了,你都说了那是我三弟弟,我能不伤情么?”
话嘛,总是越说越顺口的。
沈南伊说着说着,便来了气势,那什么叮嘱啊、愧疚啊早抛到脑后,气笑着牵起嘴角,“不过,我想问问妹妹你,你这哭得这般厉害,怎么一双眼珠子乱转?还来瞧我了?可见这伤心伤得不怎么诚心呐!”
容淇漪是容老爷大娘子的垫窝儿,自小娇宠惯了,养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跋扈性子,但凡谁要碍着她的眼,她势必要将谁捅个窟窿出来!
容淇漪当下就冷笑出来,“我本想给你脸,不把话撂明白,没想你竟没脸没皮还来问我怎么眼珠子乱转,你自个儿怎么不用你那木瓢似的脑瓜子好生晃晃,不扪心问问?我当然是想瞧瞧你这害我弟弟的人羞不羞愧!如今我是瞧见了,你是不羞愧,细细想想也是,方方你还在我跟前摆谱呢,可见你定是不羞愧的,毕竟怎么说你是高门大院的嫡女,这犯了事,上头有人替你兜着,囫囵几嘴就这么掩过去了!”
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恨,像疾疾打来的风,迎头扑得沈南伊脸都青了,坐在位子上浑身直打起哆嗦,“谁,谁叫你这么说话的!我哪有那个意思……”
申老太太早年靠说媒养活的一家,有的便是一张巧嘴。
容淇漪自小在她跟前长大,自然深得真传,翻一翻嘴皮子能把人夸上天,也能叫人气得下泥犁!眼瞧着沈南伊舌头都捋不直了,当仁不让地打断了她的话。
“所以大姑娘你这么说,便是认了你做的那些亏心事罢,既认了,便好好做做样子,别叫我觉得你忒狠的心肠,日后怕是害死人了都不眨眼的!”
沈南伊平白背了这么一骂名,脸色难看极了,却又不能把自个儿母亲撂出来澄清,唯有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