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说着,拿锦帕拭了拭脸,擤着鼻看向远处,那檐角正缓慢滴下水,恍惚滴在了自个儿的脸上般,接连不断的,浸得锦帕都湿漉漉的。
肩上的缂丝被太阳晒得滚烫,沈南宝在这样的灼光里,看着沈文倬那颓唐的模样,心头又焦躁又难过,“昨个儿夜里雨太大了!又狂风呼啸的,拍得我那荣月轩一溜的窗户都‘哐哐’响,害得我都忍不住找风月添了被子。”
沈南宝上前一步,将那莹嫩的脸递到沈文倬的眼里,“三哥哥,您瞧瞧,我这黑洞洞的两只眼,就是被昨夜那风雨害的!”
她陡然上来,拂来薰烈烈的风,那甜腻而怅然的味道,叫沈文倬一下慌了神,连忙从镂梅的门脸支起身子,“四妹妹且得注意了,你那么好看的样貌,不能遭这样埋汰的。”
沈南宝瞧他讪讪地移开视线,直想他拘泥于男女之防,遂退了步,定定颔首道:“可不是,这世间所有的事物都得精心调养,但凡精心调养了,什么埋汰物都有了它自个儿的光华,所以呢,三哥哥还是不要在哀哀自矣,好好睡好好吃,兴许不过多时便好了!”
她的笑容里有着令人向上的力量,让沈文倬一眼扫过去,便挪不开眼了。
是啊,何苦眼愁现下,他而今才多大,以后有的是时日赶考,舒直不也是及冠才来的乡试么,他就是晚上个三年罢了,又不是天塌下来,作什么这么惆怅,叫亲者一并泡愁了心肝。
沈文倬露出经日不见的笑容,点了点头,“四妹妹你说的是。”
他复看了看那双红透了眼的沈南宛,颇有些歉意,“二姐姐,怪我说这些不盐不酱的话,叫您跟着也难受了。”
沈南宛忙甩帕,嗐了声,“这有什么的,你从前叫我难受的地方多了去。”
半打趣的话,仿佛拨开了堆叠的云翳,透下来明晃晃的日光,照在几人脸上,那笑意便愈发清透起来。
清止也提了热热的茶过来,朝着几人行了礼,踱到室内伺候着他们用茶。
沈南宝喝了一盏,见沈文倬喝了药,照医嘱要午休,便顶着大日头回了荣月轩。
风月正替沈南宝打着扇,嚷着这愈发热烈的天气,一条腿迈进屋子里,便见得地心正中垒着一斗形的青铜冰鉴。
方官正跽坐在旁转着轴,见到二人,起身道:“姐儿。”
风月乌暄暄地跃进来,一壁儿喟着清凉,一壁儿惊叹,“从前就只听旁人说这冰鉴有大有小,小的袖珍得跟汤婆子一般,能捂在手里,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大的,不止能存镇冰,周遭还有巧工打造的七轮扇,只要转轴,就是接连不断的风输送出来,这……这便是那个七轮扇?”
相对风月的纳罕,沈南宝脸色便显得尤为难看,眼珠子不错地盯着眼前青铜冰鉴,“怹拿来的?”
看看,还是堵着气,就是在称呼上也势必要用尊称隔了二人,以此扳回一层。
方官嗐然着,“算也不算,这物太大了,偷摸送进来总是要叫人侧目,遂怹借着旁人的口往沈府各门房都送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