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太太这回说话便平稳了些,抚膝恨拍,“那你说,哥儿是怎么食得这样下三滥的玩意儿?”
清止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将话引到那两个婢子身上。
容氏含泪来附和,“大娘子的婢子?”
她惊异一声,像才听闻这样轰雷的消息,脸上的颜色全变了,下一瞬便又大泪倾下只朝殷老太太哭泣懊悔,“是我的错处,是我!冯妈妈早先就跟我说了这两人素日躲懒,但我瞧着是大娘子送来的,便一应宽待她们,没曾想……”
容氏佯作哽噎,不再说话,一个劲捶胸啜泣。
殷老太太呢,坐在官帽椅上,手指敲在扶手脆冷的漆面上,笃笃的,敲得人心惶惶,只觉得死寂难熬。
容氏都快觉得老太太瞧出了纰漏,没曾想下一瞬,殷老太太便高声叱道:“把那两个贱货绑了去我房里!还有大娘子,叫她来我房里,我倒要亲自问问她平日里是怎么教训的这些打脊贱才!”
“姐儿,方方碧山长房那儿好大的阵仗,您可是没瞧见那大娘,哭稀流了!”
方从后罩房回来的风月一踅进来,便喜笑颜开地报来热腾腾的信儿。
沈南宝正跽坐在绣架前,落日的余晖和廊上的灯光交映出摇摇错落的影团,照在綳上的绣线,赤红的一片,盯得久了,眼睛不免酸疼。
沈南宝不由仰了下颌,那酸疼带着麻的感觉便从脖颈直达了全身,一瞬间让人头晕眼花,隔了好阵子,才回过神来,道:“祖母怎么处置的大娘子?”
问起这个,风月方才还痛快的脸瞬间蔫掉了,“果如姐儿所想的那样,老太太和老爷虽大发雷霆,但也只暂罢了大娘子的中馈,罚了几月的例银,又说大娘子德行有亏尚不能教导二姑娘,放了二姑娘回沉香轩,让大娘子自个儿好好面壁思过。”
“大娘子一月例子约莫二十两,几月下来近乎百两。”
沈南宝啧然着走针,长长的眉在昏色里剌剌扬了起来,“大娘子这下是心把把都在疼了。”
白天和夜晚的交接几乎是眨眼的时候,一个错神,那最后一缕光也从连绵的院墙沉下去,沈南宝因而罢了针,踱到了榻上闭门养神起来,“祖母没把知州通判家的定礼给容小娘?”
这么一说起,风月愈发泄气地道:“没呢。好像是大娘子说上次二姑娘的笄礼和老爷诞宴遭了不少的钱,公账上一直亏空着,好容易才填补进了能松口气儿,又拐弯抹角地说了一通容小娘是个站干岸的,一家子齐齐整整的人哪有两家子的说法,老太太便没揪着这事了。”
沈南宝听罢却嗤出了声,“大娘子还是厉害,容小娘磨了这么久的刀霍向她,她还能反咬得容小娘把碎牙往肚里咽,容小娘这下子是恨得整夜整夜要磨牙了。”
这话真真像极了茶馆那些看客,两边都要品咂一番。
不过也是,大水没淹到自个儿屋檐下,任它如何汹汹湍急,打着伞唏嘘看就好了,何必带进去给自己添那么费劲事!
风月这么一想,方才那些烦恼也就杳杳随风散了,照常勤恳着伺候沈南宝。
待到了翌日,沈南宝方起来,外头啾啾鸟鸣,巴掌大小的鸟儿踩在树枝上,蹦蹦跳跳,抖擞着枝叶飒飒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