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下意识捂住了肚子,警惕看她,“你这话什么意思?你难不成想要害你弟弟么?”
沈南宝讶然,将贺礼放到了高杌上,在容氏警惕的目光下落了座,“小娘,您放心,我绝没有害人的心思,小娘也扪心自问,我回来可曾主动害过人?”
没曾主动害过人,却也不代表没害过人。
但这话也提醒了容氏,沈南宝是个有主见且通透的人,万不会就此唐突地让自己跌到险要之地,更何况自己有没有孕于她如今处境来说根本碍不着什么。
容氏把心放回肚子里,也摆出了寻常柔和的面貌,吩咐下人给沈南宝斟茶。
“四姑娘快别见怪,我这近儿也是因有孕脑子昏眊了些,竟胡想乱想想了个异想天开。”
沈南宝坐在位置上,听着一旁的汩汩水流声,轻淡地牵了唇,“小娘多想是好事,许多事情便是得多想想方才能想出个不对劲,不若昏昏厄厄地过,虽说是过得舒畅了,但妨不得暗地里有人使一绊子遭了踉跄。”
她鸡一嘴鸭一嘴的话里有话,听得容氏心里头直打突,她忙搁了盏笑,“四姑娘既有话要说,何不敞开了来谈,这么云绕雾盖的,是要我参禅?”
沈南宝听罢,捧了刚斟好的茶抿上一口,“小娘勿怪,我只是想晓得小娘心里头是不是也这么想的,若不是,我又何必说出来让小娘添堵呢。”
容氏沉然道:“四姑娘有这样的顾虑是好的,毕竟我是礼佛之士,礼佛之士最要紧的就是清心寡欲,看淡得失,但如今我并非只是礼佛之士,还是怀着身子的区区妇孺,自然要俗气点,活得明明白白才好!”
沈南宝点了点头,“小娘既这么说,那我也不兜搭,小娘可记得二姐姐及笄礼上我说的那番话?”
容氏自然记得,甚至如铙钹一般,日日回想。
她除了出身,旁的哪里比彭氏差了,就说子嗣这方面,也比彭氏厉害,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再给老爷开枝散叶。
而彭氏呢?独守着 一个不成器的大姑娘,图着嫁个好夫君,坐稳了主母的位置。
但如今大姑娘行止愈发乖张,再这么下去,少不得叫她污了沈府的门楣。
再看看自己这边,二姑娘嫁了个知州通判,能与老爷助上一臂之力,三哥儿也勤勉好学,镇日锵锵翼翼,哪里不好了?
就是因着自己的妾室身份,如今害得宛姐儿在应楼阁受委屈,自己也过得提心吊胆,就是那定礼都瞧不见影儿!
容氏恨然抚膝。
这样的举动落在沈南宝眼里,笑意更深。
但容氏到底是个聪明的人物,晓得不要将自个儿心底的那些想头外露,以免成了旁人使招的利器,遂沉郁了一瞬,也就豁然开朗的笑道:“记得,不过,四姑娘容我说一句,妻妾之别,不啻天渊,万不可僭越,你那话的确忒大逆不道了,下次还是莫要再说了。”
沈南宝晓得她的顾虑,虽为良妾,但一日为妾终身为妾,要抬为正妻,需得先休了正妻,但当家主母代表的是一府的门楣,哪里是能轻易休弃的,更何况彭氏还是中侍大夫的嫡女。
除非彭氏做出荒悖且撼动了沈家根基的事。
不然依照祖母和爹爹那打碎了牙都会往肚里咽以求亮丽光鲜的性子,怎么都要替彭氏兜着。
这也是为什么自个儿母亲明明遭了彭氏的陷害,祖母和爹爹却能睁只眼闭只眼揭过去。
沈南宝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自刬尽了王妈妈那一干人等,便按捺了下来,不是为等待真相再次浮出水面去对簿公堂,而是‘等待’彭氏再次做出不可饶恕、让祖母他们也无法兜下来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