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宝眯眼看向烧红的穹隆,长长的睫毛交织出难以让人堪颇的机警,“她们唱得越厉害越好,这样才没闲心顾及我。”
话虽如此,如今对于彭氏来说,大头是容氏肚儿里的那个种,小头仍然提防着沈南宝。
不提旁的,就是那镇日在应楼阁来晃悠的绿葵,就足矣让彭氏有火烧屁股的感觉。
遂沈南宝前脚才踏进荣月轩,那方官后脚便借着给她篦头的空当,向她悄声说:“先前姐儿叫主子留心绿葵的事,如今有了新的动静,彭大娘子身边的白茋今个儿借着知州通判家上门定礼的空当,从角门溜了出去,往绿葵住的冰盏胡同方向摸了去。”
风月一怔,忙透过漏花窗往外探去,见周遭人影悠悠,这才狠狠压低了声音急道:“这可怎么办,这要是被大娘子抓住了灭了口,姐儿这就是真的不能替顾小娘翻案了!”
沈南宝气定神闲地拆着发髻,“再高门大院,也忌讳着手上沾血,不然也不至于等我讨要王妈妈,祖母她们才动了杀念,更别提这卖身契拿捏在自个儿手上的绿葵了,这要是出什么事,可不是关起门来互相消化就成的,那可是要上衙门击鼓告状的!”
沈南宝从黄铜镜里观察着风月的脸,见她眉目拢着阴翳,轻笑道:“你怕什么,这普天之下,谁敢从萧指挥使眼皮子底下偷人的?”
方官接过沈南宝褪下来的耳铛,打开拍子,放进了梨花纹的抽屉里,神情虽还是那么淡得咂不出水来,语气却已然掺了些与有荣焉的味道,“四姑娘说得极是。”
风月额上有着细汗,没去管,只嗳嗳地问沈南宝现下该当如何,“大娘子既已有了动作,只怕是按捺不住了。”
她其实是不明白,这事换作旁人,指定不动声色,唯恐走漏半点风声,她家姐儿倒好,敲锣打鼓地呼喝着,生怕歹人不知道。
沈南宝呢,自有一番打算,脱了襦裙,换上月白交领的中衣,“不必冒进,温水煮青蛙,得熬到最后一刻才成,这半道揭了盖,青蛙后脚一蹬就跑没影儿,妨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着,叫风月和方官放下香妃色绡纱隔帘,一壁儿登上了床,打着呵欠吩咐风月,“你明个儿去管事处找张士廉要出门的帖子,就说容小娘有身子,出去买办点物什给她道贺。”
她说完倒头就睡。
翌日,昼夜交替的时辰,沈南宝便起来了,外头穹隆还深沉着,隐隐有点日光,像是乌潭里施入了清水,混混沌沌的交错着。
让人分不清是天在明还是日在沉。
沈南宝便叫风月添了灯,在案上搦管写了几页,然后将纸纳进了信里,用蜡封封死交给了风月。
“你买办时顺道再去趟养祖母那里把信交给他们,他们若问起我怎么样,只说我安好让他们宽心就是。”
如此递交出去,沈南宝这才洗漱,等待可以见着日头时,便按照惯例去了碧山长房给殷老太太定省。
沈南宛昨个儿大抵没睡好,眼下薄薄的一层翳,人也恍惚,见着沈南宝来,恹恹地唤了声‘四妹妹’。
沈南伊就显得颇为奕奕,馨馨然将视线从沈南宝身上调到了沈南宛脸上,扬眉吐气似的一笑,“二妹妹,昨日是开心小娘有孕开心得睡不着了?这可怎么办得好,我母亲说了,你待嫁,未免日后行差错漏,得从今儿开始好好调教调教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