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时候很多事不是不知道,只是知道做不到。因世间之事,常不是你想如何便如何的。
他今日鼓起勇气尝试了一次,便被谢玉璋啐了一脸。
只因谢玉璋所言,道尽了实情。
“你这个人啊……”谢玉璋道,“说深情长情也深情长情,说薄情寡情也真薄情寡情。我与三嫔打的交道不多,但只要设身处地站在她们的角度地想一想,我都恨得咬牙。凭什么二妃便能得此厚爱呢?”
李固的视线落在案上,许久,缓缓告诉谢玉璋:“人总得过日子,活下去。当初在河西,你叫子鹏给我捎来那句口信,我听了,听进去了,已经下定决心娶妻。大姐到处给我张罗,她相中了河西桓氏的女郎。桓氏不过是个二流世家,如今,连到我的面前都到不了。可当时,我不过西北边陲一将,无有父母身世出身背景,世家的眼睛里根本看不上我。”
“那女郎也不过是桓氏一个远房偏支,家境没落,十分清贫。便是这样,大姐为了我跑断了腿,对方都还没松口。谁知道后来突然就天翻地覆,所有发生的事都并非我预期的,只走到那一步了,机会摆在眼前了,我也不可能不去抓住。”
“霍、王二姓与李二勾连害死了大人,我深恨之,将其满门尽屠。那时候杀人杀得都麻木了,形势紧张,谈判的时候都是握着刀谈的。天下大乱了,满眼都是机遇,这个关键时候河西不能再乱,我想尽快将河西稳定下来。全杀了也不是做不到,只河西必将元气大伤。天下枭雄争鼎逐鹿的时候,一步落后,便要步步落后。所以世家们提出联姻,我同意了。只他们都被我吓着了,为表诚意,送来的竟是嫡女,我也没想到。”
“婉婉和盈娘,都是好女子,各方面皆好,原是我这种武夫根本配不上的。她们因缘际会委屈着嫁给我,就和你被送去和亲完全是一样的,不过‘身不由己’四个字而已。女郎们,从来都没法把握自己的命运。我看着她们,宛如看见你。”
“男人的事归男人。既做了我的人,在后宅里,我希望她们都能过得好。”
“我是她们的夫,我没法改变你的命运,却是决定她们命运的那个人了。我便对自己立誓,要对她们好。那个时候,其实也没法知道以后会走到哪一步。”
“也是一步步走过来的,一步步就踏入了云京,坐在了含元殿上。只自己当初的誓言,又辜负了一次。如你所说,我的妻子是皇后。她们谁都不适合当皇后。我因她们如你一般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怜惜她们,实则将她们的命运在手心中搓来揉去的人,便是我。”
“就如你所言,她们曾是我的妻,对她们二人,我实做不到如对三嫔一般。”李固抬眼,“我其实知道一个皇帝该怎么做,可在后宫,我还是希望给自己圈一块地方留出来,那块地方不属于皇帝,只属于我这个人。在这个地方,我做个人。她们也做个人。”
从李固对待三嫔的态度,谢玉璋早便知道,李固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只这人非在皇帝的后宫里,给自己圈了个家。他把他认为是家人的人圈进去,想保护她们。
谢玉璋忍着心中难受,劝他:“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你也该早立皇后。云京城淑女云集,可堪为后的女郎多的是。不信你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皇后。”
李固却看着她道:“可堪为后者自然有。只你说,我的妻子是皇后。可,皇后也是我的妻子。她们……不是我想娶为妻子的那个人。”
谢玉璋眼眶发酸。
“你呀,你这个人……活该!”她鼻子抽了一下,把脸别过去,“只别扯上我。我有现在的日子不容易,你这一滩浑水,我不趟。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