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似嘉禾一般淡然,身边的宦官劝她说李骏身边不过亲卫十余人,纵然能够杀到乾清宫去,也不可能伤得了皇帝。然而杜银钗听完这些话之后,眉头反倒蹙得越发的紧。
“怪就怪在这里。”杜银钗推开了宦官前来搀扶的手,上前几步,眺望着远处的毓秀宫的方向,“你们同哀家说,那李骏因不堪受辱,故而于今夜愤而率领亲卫杀死了毓秀宫宫人,往皇帝寝殿的方向去了。可据哀家所知,皇帝羞辱此人是在白天,他若是不堪受辱,因冲动而萌发了弑君之意,当时就该动手才是,为什么非要等到半夜?既然耐着性子等到了半夜,就算仍有弑君之意,也该制定—个更为详尽谨慎的计划才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往乾清宫冲,是要杀皇帝呢?还是要自己送死呢?”
宦官面露迟疑之色,对杜银钗说:“兴趣是那李骏天生愚钝……”
“秦国公养在身边的嫡子,就算不似其父一般天纵英才,也不至于是个莽撞驽钝的蠢货——虽然那孩子的确看着也不是特别聪明。”说到这里杜银钗微微抿唇,似是笑了—笑,只是眉头仍然是紧紧锁着。
比起嘉禾,杜银钗与李骏打交道的次数其实更多些。最初李骏等人进京,名义上就是来见杜银钗的。慈宁宫中摆下了宴席数场,每一场都足够杜银钗仔细观察那些年轻人的相貌品性。李骏应是故人之子,所以杜银钗对他观察得尤为仔细。李骏性格轻率浮躁,却胆子不大,虽身高八尺看似英武,实际上对于皇权终究还是畏惧的,这样一个胆小的人,在白天盛怒之时,都只敢拔剑对着自己的脖子,到了夜间怎么就敢于带兵夜袭乾清宫了?
“来人,为哀家备轿。”杜银钗冷冷的吩咐道:“毓秀宫那边的事情只怕并不简单,哀家要亲自去探明真相。”
杜银钗这段时日的精神状态并不算好,她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因为担忧自己的女儿,所以始终无法放松心态。
也许她是老了吧。年轻的时候她也曾历经过风浪,那时即便是被敌军追杀,生死一线,她都可以维持着镇定与泰然。而现在她却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女儿究竟能不能平安。
—旦涉及到嘉禾安危的问题,杜银钗便会忍不住方寸大乱,是以这夜她坚持要离开慈宁宫,去为自己的孩子再奔走一回。
慈宁宫前方的道路一片漆黑,今晚的月色格外黯淡,天地如同被浓稠的墨所浸泡着,她踏上这条路时,不知为何忽然有种慌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