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明白杜银钗的意思,她抿了抿唇,平静的接过宫女递来的狼毫,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殿内西洋钟的声音规律而单调,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大半个下午。佛堂伺候着的宫女时不时进殿过来向太后禀报皇帝的状况,说她抄到哪里了、可有不耐之色、身子是否又还撑得住。
杜银钗一边听着,一边翻看手中的《资治通鉴》,侍立在侧的宫女暗暗咋舌,提前开始同情起了小皇帝。
杜银钗是在为嘉禾物色下一本该抄写的史书——尽管她还没来得及犯错,但杜银钗有备无患。
更何况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处罚,和那些被杜银钗杖毙、枭首、毒杀、流放的人来说,杜银钗对自己的女儿简直称得上是宽和。
嘉禾最初登基的时候,并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皇帝。身为皇家的女孩,她当然不至于大字不识,诗书她学过、儒经她读过、历朝历代的史书她也由女夫子们教导过——尽管读的大多是古往今来贞洁烈女的故事。
放眼天下,哪家贵胄都是这样教导自家千金的。
但要坐稳皇位,只知满口妇容妇德可不行。
嘉禾成为皇帝后的第七天,因为一点小事在朝堂失仪,杜银钗罚着她抄完了京中所有官员的名录。
后来杜银钗又因各种各样的理由罚她,三年来她抄完了《贞观政要》、《农桑概要》、《尉缭子》和《盐铁论》,此外还抄完了东汉、唐、明、南北朝各皇帝的帝纪。没有什么比重复的抄写更能让她记忆深刻,也没有什么比让她直面史书中的鲜血更能让她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