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怎样?”提着相机的少女若无其事地将后果告知了对方, “总之, 一切会重来。”

“我也想要重来的人生!如果人生能像游戏一样存档的话, 那我现在就是兼任诺贝尔文学得主的总统了!”太宰治挥舞着他的大闸蟹, 张牙舞爪的。

“做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少女冷酷无情地指引着对方。

因为刚好拿着相机, 又觉得此时的情景十分的有意思。莲见问众人, “要不要拍个照?”他低下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东西。他人的相机四周已经有些圆钝感了,看上去真的有些年头了。而且款式还是很老的那种。

“拍照。”泉镜花突然出声。她的碗里堆了一碟千页豆腐,里面还参杂着金针菇。

“敦要一起吗?”她问向自己的伙伴。

“啊!小镜花是想要照相吗,可以的。”说完之后,敦又想起了那些相片,哪些残缺的相片。他完全想不起来从照片里消失的那个人是男是女,到底长什么样子。就连名字,也要彻底从他脑子里消失不见了。

喝醉的莲见突然说:“我曾经……嗝……见过三张、那个男人的照片。”

他把杯子砸在桌子上,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这些注意倒也不集中,反倒像是鸟的羽毛一样向着四周分散。至少,谷崎直美又再度去骚扰她的兄长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无比明显的酡红来,他嘴里嘟嘟囔囔说了一些“可耻可耻”“可笑可笑”之后,用手捂住嘴巴,宛如说悄悄话一样地说,“在我看来,那个男人是无可救药的存在。”这句话说得比先前那句畅通多了,太宰那边倒是开始闹脾气了。他闹脾气的方式总是与众不同,就诸如现在,对方正在挑战坂口安吾所剩不多的耐心。

坐在一旁摇晃着杯子里的果茶的莲见,掏出相机随意给他们几人来了几张。在相机的小小画面里,他看到了人世间的小小缩影。

“你想要写的真的是这个吗?”

面对那似乎要吐露什么内容的黑发青年,莲见开口制止道。

百夜莲见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已经变成了两个人。原本只有一个都他自己,被分割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人。胆怯且虚弱的太宰治,以及,冷静又强硬的绫辻行人。男子的那一部分似乎是抢走了所有的柔弱,女性的那一部分则向着男人的方向发展着。

太怪了。无论哪一方来看,都怪到惊人的程度。

原本有些侃侃而谈的青年,在少女那突如其来的问句下,变成了一个哑巴。他的嘴张张合合,最后则是一个声音也没有了。他停止了这个话题,这个更换话题的速度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喝醉,到底是不是清醒的。再然后,小声说着什么的青年又笑了。

莲见说,他要偷森鸥外的红围巾。

“我早就看他那条不应季的红围巾不爽了。”

太宰看起来很有兴趣,他放弃了蹂-躏可怜的安吾的行为,转过头来问:“怎么偷呢?”

莲见看了看四周,似乎是在确信周围没有会将他的秘密说出去的坏蛋:“我有内应哦……”他说起这个的时候满心欢喜,可是这份欢喜甚至还没有保留三秒,又想起了什么的他笑脸顿时消失不见了,“呜……没了,没有了。”

莲见哭了。被他这份半哭不哭的情况所感染到的、从乡下来的单纯少年——宫泽贤治也哭了。他谈起自己家乡的牛,谈起自己好久没回家了(实际上前几天才刚刚去过,还带了鲜花饼回来送给龙之介)。一个明明是大人的小孩,一个就是小孩的小孩。两个人的哭声合在一起,形成的噪音比蝉鸣虫叫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真烦人。”望着正在哭泣的青年,少女如此说道。她手中的那个相机显得那么朴素,可莲见还是将它好好地放进了包里。

等到夜深了,吹牛的酒局(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也散了的时候,在敦的帮助下,莲见将已经昏了头的黑发青年拖回来房间里。地板上铺了榻榻米,虽然看起来很舒服,但是打扫起来却很麻烦。

四仰八叉躺在榻榻米上,顺便还扯了一条被单盖在自己腰腹间的青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醒醒。”莲见戳了戳对方。只是,青年真的烂醉如泥了,他只是稍微抬起了眼睛,又很快闭上了。

“真是。”

哀叹着的莲见,重新取出了那只相机。他将先前拍的相片全数往后面放了,然后翻到了先前拍的照片。相机里面所储存的,是有关“白鸟樱子”的相片。而这个照相机,是对方放到义卖会上卖的。

真不小心,竟然连之前的照片都没有删。

心情复杂的莲见以如今这个身份将相机买了下来,直到现在才有时间来看相机里的内容。相片大约有五六十张,莲见按照顺序往后翻阅。前面几张都是风景,樱花啊,野餐布和边上的青草啊,夕阳落日啊……再后来,就出现了人像。那都是由不太成熟的照相技术拍出来的照片,而且照片里的人脸都是模糊不清的。接着还有学校,有围栏上的蔚蓝天空,还有一束花。淡红玫瑰、黄色天竺葵、水塔花、香豌豆,这是构成五月生辰花的花朵。